第198 荒漠
萬里荒漠,兩步都是一望無際的死亡邊域。
那金黃色的驕陽照射在天地間,反射出點點白光,地面上佈滿著野獸的骸骨,或者人的屍骨。
這裏地處北漠隔壁,被天下稱為“死亡沙漠”,沒有熟悉的北漠之人引路,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存活與這片死亡沙漠。
遠方一望無際的那邊,一行數十人正在死亡邊緣掙扎。
三天前,他們遭自己背叛流落在外,那幾個叛徒將他們逼入死亡沙漠,這十幾個楚人就被拋棄在此。
這他們一行人,武功體力並不弱,但在死亡沙漠面前,任你是**老子也無可奈何。
他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喝水了,如果再尋不到水源,他們就會幹渴而死在這裏,變成死亡沙漠中白骨的一份子。
洛風搖了搖水囊,這裏麵的水不多了,他將水囊捧給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掃過洛風你乾裂的嘴唇,淡淡地說:“這些水你喝了罷。”
洛風剛要說話,少年又低聲繼續說:“這是命令。”
一行十幾人當中,有秦人,燕人,東越人,西涼人。這些人都只當少年是洛風的主人,並未察覺他的真實身份。洛風此次是奉主人之命前來北漠尋人,奈何小主人多次相求這才他出來歷練一番。
洛風收回了水囊,卻沒有喝,因為他得留著最後一口水保住小主人的性命,他把水囊別回了腰間。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一定要讓小主人活著走出這片沙漠。
“你出入沙漠多次,對這一帶應當是最為熟悉的,把水喝下去,只有你活著我們才能走出去,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是最後一個倒下,這是你的使命。”少年那雙淡漠的眼眸深不可測不見底。
在沙漠中行走七日,在沒有食物,沒有水的情況下,不少人的意志已經被摧毀,面上滿是絕望。只有這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不同,他雖然也是嘴脣乾裂,疲憊不堪,意志卻是異常堅定。
驕陽依舊在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大地,炙烤著他們的身體。
這些人感覺他們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流逝……
走在最前面的洛風忽地做了個停下的手勢,緊接著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
少年看到洛風側耳伏地的樣子,也如他這麼做。
“叮咚、叮咚……”
地下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鈴鐺聲。
只見有幾個人驚喜地大叫起來:“是駱駝!有駱駝!”
一行人從死亡的邊域中看到一線生的希望。
少年卻目光清冷,臨近死亡之際,他既沒有黯然失望,生機來臨之時,亦也沒有喜悅興奮,好像一切的事都漠不關心。
洛風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這鈴聲有些古怪,聽著好像只有一峰駱駝,如是一個人,放眼天下還有誰敢穿入這死亡沙漠?地處北漠,他們與我們五國隔著血海深仇,我們要小心。”
“叮咚、叮咚……”
那道鈴鐺聲再次迴盪在這無邊沙漠,只見大漠的盡頭,緩緩出現一位紅衣少女。
七天未見到人,眾人頓生親切感,少年也不禁有些欣慰。
待那人走進些,眾人才看清一峰小小的駱駝上側坐著一個不過七八歲年紀,一身紅衫,美目盼兮。
一峰高大的駱駝,一個姿色動人的女孩,眾人只覺詭異,忽然間想起從北漠流出的傳說,傳聞北漠的死亡沙漠裡住著一位紅衣少女,經常以吃人骸骨為樂……
紅衣少女笑著向他們招了招手:“我娘讓我來帶你們離開這裏。”
洛風半信半疑問:“你娘是誰?為何只有你一個人?”
小女孩沒好氣地說:“我娘是誰為何要告訴你?如果你們想死在這裏的話我不介意。”拍了拍駱陀:“怎麼樣,你們到底跟不跟我走啊。”
這時,後方不遠處跑來一頭雪狼,待它走到少女身邊時不停的朝她搖尾巴,仿若一隻小狗狗一般。
一頭狼的出現卻讓眾人想到了北漠狼族。聽說它們的首領是一個人類女子。
沒過多久,只見天上又飛來一雄一雌的黑鷹,紅衣少女輕笑著開口“諾,這是我的小夥伴,他們可厲害了,如果你們再不跟我走,就要被他們當食物吃了呢。”
兩隻黑鷹遊蕩在天際,展翅間已顯現出天空霸主的威嚴。
一隻落在了駱駝背上,另一隻落到少女的肩上,她朝黑鷹嫣然一笑,“小黑,你們怎麼來了,難道是娘她找我了?”
眾人看得又是驚奇,又是好玩,對少女的敵意漸漸瓦解。
洛風心頭一震,他一邊細細打量著女孩,一邊問:“你娘姓什麼?你叫什麼名字?你娘為何命你帶我們出沙漠?”
“大叔叔,孃親就是孃親呀!我叫長歌,我娘說有位洛叔叔曾經有恩與她,這才讓我來帶你們出去,在這片沙漠沒有我和我娘,你們是不可能走出去的,現在你們可以跟我走了嗎?”
長歌側坐在駱駝上,說話間,腦袋一晃一晃的,髮髻上有一支紅色的步搖,看著甚是名貴。
長歌看到少年望著她頭上的步搖,天真爛漫的她沒有如尋常姑娘家臉紅,反倒朝少年莞爾一笑。
少年卻是年少慧根,已懂人事,本只是因為欣賞她那支紅步搖的無意之舉,反而云長歌一笑,臉卻不禁紅起來,隨即匆匆移開了視線,此後註定了他們之間要糾纏一生。
趙破奴看不出來這個小姑娘是天真單純,還是故意相瞞,無奈之下只能作罷。只是想到這姑娘御獸的能力,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個人影,正是主人命他尋找的那個人。可是堂堂大燕長公主怎麼可能會到這貧瘠之地,而且還誕下一女。洛風越發覺得萬分不可能,這才說道,“我就姓洛,只是我並對你孃親有過恩,不過還得煩請你領路了。”
長歌跳下駱駝,笑著朝洛風恭敬地行了一禮:“趙叔叔,長歌代孃親給您問好,既然孃親說了是你那就是你”又指著駱駝背上掛著的一排水囊,“這是給你們解渴的。”
長歌話音剛落,就已經聽到一陣陣歡呼聲,“趙大哥,您可真是我們的福星啊!”
趙破奴解下一個水囊正要給少年送去,卻發現長歌已經將自己的水囊給少了年,“喂,你們為什麼會來這裏啊,還有你叫什麼名字啊?”
少年當沒有聽到長歌的問題,一聲不吭接過水囊,一聲不吭地喝著水。
其他人都一個個地對長歌道謝,少年卻沒有一聲謝謝,甚至一個表示謝意的眼神都沒有,神情冷漠無比。
長歌她是那種活潑的女子,對此倒見怪不怪。只是一瞬不瞬仰著腦袋,笑著看著少年。少年將水囊遞迴給長歌時,望見她那靈動的雙眸,心絃一動,終於忍不住說:“雲澈。”
雲歌聽後甜甜地叫了一聲“雲哥哥”,長歌那明媚無比的笑顏再一次打動了少女的心。從未被人如此溫柔喚過,雲澈只覺心中也投射進了一線陽光。
富麗堂皇的殿宇,一個四歲的男孩正立在宴席中央,揹着雙手誦書。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兩側旁聽的人都麵露驚歎之色,十息之內能做出如此美的詩,正不愧是大楚第一才子。
男孩背完書,便向在做眾人作揖行禮,然後挺直腰板,板著面孔,一步一步地踱著小方步退回自己的位置。
風和日麗的一日,男孩躲在母親屋裏的床底下,準備和母親來玩躲貓貓,卻不曾想那一日竟成了他一生最大的噩夢。
“爲了澈兒你必須死,他是大楚的長皇子,他的母親不可能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婢女。”一個冰冷的聲音迴盪在整個雀霞宮,同時也震盪著男孩的心。
他正想從床底鑽出,卻瞥見立於殿中角落的洛風死死的朝他搖頭,洛風眼睛中全是哀求之色。那時的他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躲在床底下。
直到兩個宮女將母親拖了出去,母親淒厲的叫聲迴盪在整個雀霞宮:“我要我的澈兒……澈兒,澈兒,我的澈兒……”
是夜。
“不是我的錯,是父王要賜死母親不是我的錯!”雲澈顫抖的縮在一旁,汗流浹背的說著夢話。
“雲哥哥,雲哥哥,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長歌輕搖著雲澈,卻不曾想他越發激動,抬腳就準備將長歌踹到一旁。
“大膽賤奴!誰準你靠近……”
看清是長歌,這才鬆了一口氣,自從母親死去的那一天,他從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
“原來是你,我還以為……”
“雲哥哥是做噩夢了嗎?”
雲澈怔怔的看著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諾,這個就送你吧。”
雲澈接過長歌丟過來的紅色香囊,細細一聞才知道原來是給他安神用的。
“這是孃親親手做的,很管用的。”紅衣少女甜甜一笑,那一笑猶如一道陽光投射進雲澈心裏最深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