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三
這日晌午,錦容幾分匆忙跑進殿中。
“大蕭公主歿了,陛下讓國師大人代表大曆前去弔唁,這……”
穆青寞微微一怔,“今日早朝發生之事,你細細說來。”
“今日早朝,晉王殿下對陛下說了和親人選,是...您!”
穆青寞的心內早有預料,只是點了點頭。
“不過,國師大人卻稱殿下及笄之禮將至,晉國女兒未經及笄,嫁不得人,要等過了這禮之後,再議和親人選。....國師大人很快便要去.....”
穆青寞心內鬆了一分,“國師不是說要等及笄禮過後,再議此事?及笄禮還有一月,且等過了再說罷。”
“殿下,你怎麼不著急?”
“皇兄想要將國師支去蕭國,國師所說等及笄禮過了再議和親,不過緩兵之計,暫時穩住皇兄和晉王罷了。待國師從大蕭回來,那時,又不知怎樣呢?本宮著急做什麼。”
錦容歪頭想了想,“似是有些道理。”
“傻錦容。”
金鑾殿上。
大殿威嚴,文武大臣站立兩排,殿中正立著一紫衣男子,施施然展了展袍袖,隨意一笑,便已是風華橫生,流溢滿殿。
“晉王竟是看上了三帝姬,晉國地大物博,風景秀美
三皇妹當真有福!”
陌臨淵施施然上前,淡道:“不妥。”
眼眸一睞,司徒楓冷冷一道:“國師此言何意?”
陌臨淵說著,聲音聽不出起伏,“微臣亦願歷晉結秦晉之好不過……”
他突然想起昨夜,皇帝將他宣至御書房所說的一席話
“不日前大蕭公主歿了,此事愛卿可有知曉?”
陌臨淵點頭,“略知一二。”
“七日後,便是三年一度向大蕭朝奉的日子,聽聞蕭帝對那公主之母安氏甚是寵愛,此事事關重大,不如愛卿去大蕭走上這一趟如何?”
陌臨淵抬頭,淡淡看了一眼皇帝。
他有些不自在,“不過大蕭距大曆上萬餘里,恐是有勞愛卿了。”
“陛下言重了,既然陛下親口所言,微臣必當盡力而爲。”
如今想來,這不過是將自己支去大蕭罷了。
“月餘後,便是三帝姬及笄之禮。大曆民間有言,大曆女兒若是不經及笄之禮,便尚未長成。”他的聲音毋庸置疑,“還請晉王等候半月,待阿寞及笄禮過了再議此事。”
司徒楓輕笑一聲,語峰微轉,“等上一等,自然無妨。只不過,本王聽聞呢,前些日子大曆邊城屢遭西涼犯境,想來,這該急的,不是本王。”說罷,司徒楓袍袖一甩,“本王告退。”
他並未行禮,竟當殿走下堂去。惹得皇帝面色不快,卻又不敢發作。
此番言語竟是專挑大曆的軟肋來說,一時之間,滿殿朝臣面面相覷。
三日後,便是國師出發去蕭的日子。
穆青寞跟隨著去大蕭朝拜的隊伍,一直送到了金陵城門口。
馬車緩緩停下,簾內傳來淡薄的聲音。
“已出金陵,阿寞不必送了。”
穆青寞恭敬行禮,“千里迢迢,山高路遠,願國師早些歸來。”嘻嘻...這幾日終於不用抄詩經了!
轎簾被一雙素白如玉的手拉起,那裏麵的人靜靜看著她,雖面如常色,卻似乎是洞穿了她的心事一般。她忙輕咳了兩聲,一臉平靜回望過去。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想必殿下該是很開心罷。”
穆青寞忙著否認,“自然不是,國師說的哪裏話。國師出行在外,阿寞心內掛牽,夜不能寐,只盼國師早些歸來纔是。”她裝作一臉誠摯的樣子。
許久,見他都無甚動作,她幾乎以為他被施了定身術之時,便見一絲極其淺淡的笑在他嘴邊曳開,卻又很快消散。
“當真?
她忙不迭點頭,“自是當真!阿寞何時騙過國師。”
見他眸光淡然望著她,穆青寞有些心虛,連忙呵呵於笑了兩聲。
陌臨淵的眸色軟了一分,“老實一點,等我回來。”未待她回答,便放下轎簾,“走吧。”
穆青寞看著馬車開動,突然一陣說不清的情緒,上涌心頭。你上前一步,急匆匆出口,“國師,我等你!”
許久,馬車裏才緩緩傳來回應,極輕極淡的一聲,“嗯。”
她站在原地,看著一行人愈行愈遠,馬蹄噠噠聲逐漸消失不見,心底幾分忐忑不安。折身而返,剛入了城,便聽得一陣馬車喧囂夾雜著女子驚歎的聲音。
穆青寞抬頭望去,有那麼半晌,是呆呆愣住,回不過神。那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墨發三千鋪灑,眼眸如星如月周身披著淡淡的晨光,似是從塵世之間,披荊斬棘而來。
而一行人馬後,則有許多芳心暗動的女兒家跟著,眼眸羞澀望著馬上的絕美男兒,亦步亦趨。
早便聽聞晉國有緊急軍訊,晉王需提前回燕,穆青寞卻未想到,竟是今天。
她想起晉王選你去和親之事,扯了扯錦容的衣袖,從西南的小路走!繞過他們!”
錦容點點頭,準備離去時,穆青寞便聽到了道好聽的男聲,惹得姑娘們的眸光紛紛膠著在她的身上。
“本王離開之日,殿下也不送上一送,而是轉身便走,著實令本王傷心呢。”
穆青寞僵硬轉身,呵呵於笑了兩聲,“晉王說得這是哪裏話?本宮今日出宮,可不就是爲了送晉王一程?”
司徒楓眉眼染了笑意,晨光之中俊美不似人間男兒,“既然如此,那便請吧。小帝姬。”
她頓時被噎住,“這……”
抵不住一眾姑娘豔羨怨恨的眸光,穆青寞勉強送他一送。
到了京城北郊,他勒馬望著她笑,“今日一別,不日便會相見,本王會想念帝姬的。”
面前之人,救她於美人樓之中,卻也將令她背離故士遠去大晉和親。
穆青寞的心內複雜,突然不知面上該是如何表情。嗒嗒兩聲,那人馭馬到她身前,她抬頭仰望。只見他身子輕俯下來,忽而抬手在她的頭上比量了下,莫名道了一句。
“這麼矮,要何時才能長大呢。”
穆青寞有些賭氣瞪他一眼,“長大作甚?”
司徒楓輕笑一聲,“當然是嫁作人妻咯。”
她氣得跺腳,“你!”
司徒楓坐回馬上,施令道:“來人!送帝姬平安回城。”
穆青寞還未推拒,便見他望著她,眸光染笑,“再會了,小帝姬。等本王,迎你人大晉。”
駿馬揚蹄而去,墨色長髮似是仍飄散在空中,她看著他那瀟灑不羈的背影漸遠,他再沒回頭,耳畔卻仍迴響著那道輕輕笑聲。
此處是京城北郊,面前是一個分叉路口,兩條大道,國師往南,而他去北,當真是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穆青寞忽而搖了搖頭,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
那時她還不知,她這日後漫長的一世,便如同今日這般,往往總是與所念南轅北轍,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