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巫崇序會來看他。

    六合寺寺門大開，平日裏各自修行互不相擾的僧人們此刻都默契的站在道路兩側，平靜而冷漠的合掌施禮。

    “見過國主。”

    巫崇序一貫的疏漠，也不作迴應，冷眼掃過眾人，卻不見明空。

    腕上的青蛇許是受不了香火氣，自己化作了蛇環，瞧著暗淡無光。

    “明空呢？”

    巫崇序問。

    有看著像是住持的老僧站出來，應道，“在後院的禪房中，可要為國主引路？”

    佛門有佛門的禮節，巫崇序縱是國主，也不能對六合寺中的僧人呼來喚去。願來的已經站在這兒了，不願來的，只有自己去見。

    “勞煩住持。”

    巫崇序點了下頭。

    那老僧唸了句阿彌陀佛，便走在了巫崇序前面，繞過幾曲迴廊後，在一間掛著花色門幔的禪房前停住，示意巫崇序這便是明空的住所。又施了一禮後，方纔默然離開。

    巫崇序望著那門幔，上面印染著大朵大朵的荼蘼花，與佛宜枝房間內的壁掛是一模一樣的。想來就是佛宜枝帶來的。

    巫崇序推開門，只見一個清瘦的背影。

    屋內大而空寂，唯有篤篤的木魚聲在響。

    明空背對著房門，正在心無旁騖的敲著木魚念着經。

    推門聲好像並未入他的耳。

    巫崇序走近，站在他的身側。也不打擾他，只那麼站著。

    過了好大一會兒，明空才睜開眼，開口道，“國主，你身上戾氣很重。”

    巫崇序皺眉，“你不問我為何而來？”

    明空平靜道，“自是爲了宜枝。我一個和尚，國主總不會是專程來看我的吧。若是如此，小僧該害怕了。”

    巫崇序失笑，“你說話的語氣，有時和佛宜枝真是像。

    明空讓到一側，請巫崇序坐下，“只有粗茶，還望國主不要嫌棄。”

    巫崇序站得也夠久了，欣然落座。

    明空將茶遞過去，“看著國主面上平靜，心底卻亂得很。”

    巫崇序沒有反駁，坦然承認道，“是。”

    見明空一臉淡然，他將湊近嘴邊的茶碗又放下，報復般的語氣，“本君若將事情告訴你，你怕是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可以試試。”

    明空輕啜了一口茶。

    “你的佛宜枝怕是要被我害死了。”

    巫崇序笑道，“她現下在基山，基山上有上古兇獸猼訑，她那點道行，只怕遇著猼訑後，連片花葉都不會剩下。”

    明空眼神微動，倒也面色如常，安靜的等巫崇序繼續說下去。

    “本君待她如何？只要她安分，決不會生害她的心思。“巫崇序像是在對明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可她安分了嗎？這幾百年來，她瞞著我們，暗中與潛夜都不知發生過什麼！”

    “這話從何說起？”明空不解，“宜枝她從未跟我提過。”

    巫崇序重重嘆口氣，眼裏皆是不甘，“我親眼所見。她下界去，我許久未見她，便想著偷偷跟上去看一眼，尋到了她的位置，卻見她與潛夜在一起，舉止親密，整個人都掛在潛夜身上••••••我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正好那日何羅提出要她去尋猼訑，我明知危險，還是將地方告訴了她。”

    巫崇序面上升起隱隱的黑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終於開口告訴她的時候，心裏想的竟然是，她最好死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