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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玉璧血戰 十一

    韋孝寬立刻會意,輕咳兩聲,示意諸位靜下,微笑道:“若是高歡帥軍強攻,那自然最好,不過依本將看來,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你們莫要高興的太早了,還是速速回營整備,我估計敵軍不日就會攻城。”

    日頭遊至中天,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平安佇立城頭,憑藉驚人的目力凝視遠方,橫跨汾水的三道浮橋漸漸醒目。十幾麵大旗開路,一望無際的兵馬井然有序地從浮橋上走過,緩緩登上彼岸,就算聽不到那轟隆震耳的蹄踏聲,也足以震撼靈魂。

    “這是一支精銳之師,較之川蜀的兵馬有云泥之別!”這是平安對敵軍的第一印象。

    蜀中實在太過安逸了,不只蜀中,而是整個大梁,就算將士對等,甚至更多些,恐怕也絕非北國雙雄之任何一人的對手。

    事實上,大梁帶甲之士比任何一方都要多,只可惜多沉湎於安樂中,軍力反倒是三者中最弱的,至於北軍不善水戰,無法南下攻梁,在平安看來純屬胡說。

    雖初到北國,但經過他的瞭解後得知,北方擅長水戰的將軍並非沒有,恰恰相反,有很多,再看高歡大軍渡河如此之迅捷,他那裏擅長水軍的應該也有不少,所謂不擅水軍,只不過不熟悉南國的河道罷了,若有北方大定之日,恐怕就是大梁滅頂之災時。

    “大哥,該吃飯了。”

    脆音響起,平安回望,原來是阮玉來了,只見她手提飯籠,正從城階上緩緩走來,兩邊的軍士無不窺望。

    “你怎麼來了?”

    平安笑道。

    阮玉微聳香肩,柔聲道:“都到晌午了,你還不回去,所以我就把飯帶來了,你趁熱吃吧。”

    平安一想,也是,從早上到現在,他還沒未進丁點水米,正好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也懶得回城樓,索性就地開席吧,至於趁不趁熱,反正也都是靈草靈髓,沒所謂了。

    展顏笑道:“辛苦你了。”

    說著從阮玉手中接過飯籠,揭開飯盒,登時一股飄香溢位。

    平安愣住了,盒中哪裏有什麼靈草靈髓,分明是兩盤熱氣騰騰的肉食,底下還有一整隻燒鵝,幾個白胖饅頭和一壺下菜好酒。

    阮玉眸中滿是柔意,說道:“吃了半個多月的靈草,我想你一定想換換口味了,所以做了幾道小菜,你嚐嚐合不合胃口的。”

    說著把飯菜一一取出,放在地上,又從懷中摸出一張錦帕,展平四角墊下,自己則蹲身邊上。

    平安心頭驟暖,她永遠都是這麼貼心。

    不忍玷汙錦帕,平安拾起來疊好,交還給她,自己席地坐下,一口一口吃起飯菜來。

    許久不吃這些“雜質”,現在一嚼,頓時口舌生津,連呼美味,誇得阮玉都不好意思起來。

    隨著香氣擴散,邊上幾個衛士的目光不由從嬌人身上移至飯菜上,“咕咚咕咚...”,吞津聲此起彼伏。

    平安停筷,轉頭看去,衛士們立刻扭頭,生怕被人看出醜態。

    平安笑笑,擺下筷子,對最近的那人說道:“幾位想必也餓了吧,若不嫌棄,坐下來一起吃個便飯。”

    那衛士趕忙打直腰桿,沉聲定氣道:“回先生,小的不餓。”

    平安打趣道:“真不餓嗎?我好似聽到了口水聲。”

    那人頓時語塞。

    邊上的另一衛士舔舔嘴唇,小聲道:“稟先生,小的餓,但是小的不敢吃,擅離職守是要殺頭的。”

    平安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哎...敵軍還沒過河呢,就算過河了也要紮營休整,離攻城還有幾天功夫呢,要是這個時候餓壞了身子,敵軍攻來哪還有力氣抵擋,都過來吃吧,反正...反正韋將軍也不會怪罪的。”

    其實他想說的是,反正也沒幾天好日子了,只是話到嘴邊,又立刻改口。

    那衛士一聽,知之這年歲不大的先生要替哥幾個抗下,立刻過來,口呼一聲“多謝先生”,順手撕下一條油膩噴香的鵝腿就往嘴裏塞。

    其餘兩人見狀,也趕忙湊近,三兩下就把燒鵝大卸八塊,狼吞虎嚥起來。

    這兇惡的吃相看得阮玉又是好笑,又是心塞。

    柔聲道:“各位慢些吃,若渴了就喝些酒水。”

    衛士忙聲道:“這可使不得,咱擅離職守已是犯錯,若再吃酒,豈不錯上加錯,嫂夫人的好意小的們心領了,不過這酒還是免了吧。”

    其他兩人也連呼不敢,阮玉明白,也不強求,順手把酒壺遞給平安。

    平安灌下幾口酒水,笑道:“聽口音,幾位是本地人?”

    一名衛士操著濃重的關中口音回道:“哥幾個都是汾州人,先生的口音聽起來像是南邊的。”

    平安也不避諱,點點頭,說道:“我的確是南方人,也是剛來北方不久。”

    “先生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另一人附道。

    “哦?何以見得?”

    平安挑眉道。

    那人砸吧著嘴巴,滿口奉承道:“南邊的一向不能打,先生從南到北,還能坐上大官,當然有本事!”

    “屁話!這還用你說!別的不談,你看嫂夫人這等相貌,沒本事的能娶回家麼?”

    另一人當即反駁道。

    平安頓時苦笑不得,阮玉也兩頰升霞。

    最後一人抹了抹油嘴,卻是說道:“恕小的多嘴,您進城當晚,也是小的在守門,您身後那群兵士可厲害著呢,小的也是頭一次見到殺氣那麼重的人,靠近一點都渾身冒涼氣,您是他們的頭,肯定更厲害!”

    話音一落,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平安微笑,這話聽起來纔有那麼點靠譜的意味。

    一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您...您是不是也殺過很多人呀?”

    平安微微愣怔,說道:“為什麼這麼問?”

    這人撓撓頭,回道:“若是不殺敵建功,您怎麼可能統領那麼厲害的一群人,只不過嘛,我看您好像挺和善的,不像那種殺人如麻的人。”

    這話平安贊同,哪怕生來面善,只要戾氣一重,面相也會不由自主的改變,就比如韋孝寬,雖然相貌堂堂,但仍隱隱透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笑了笑,說道:“這個嘛...若說我殺的都是些妖魔鬼怪,幾乎從未殺人,你信麼?”

    阮玉心頭一動,伸指捅捅平安。

    平安若無其事地擺擺手,敵軍攻城在即,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是藏不住的,除非己方全是瞎子,或者敵軍弱到連城門都靠不來。

    那人出乎意料地點點頭,回道:“我信,雖然沒親眼見過,不過練武之人本就神異,一躍數丈都稀鬆平常,再有些更厲害的妖魔鬼怪,也不足為奇。”

    另外兩人無不瞠目,失口驚聲道:“那先生一定就是人們常說的會飛天遁地,呼風喚雨的陸地神仙之流吧。”

    這話問的很是刁鑽,認也不是,否也不是,平安汗顏,連忙說道:“哪有那麼誇張,都是以訛傳訛罷了,大家都一樣,都是要吃喝拉撒的。”

    “你們幾個圍在那邊做什麼!”

    這時,一聲冷喝傳來,化解了平安的尷尬

    衛士連忙抄起兵刃,站起身來,膽戰心驚的看著緩緩走來的韋孝寬幾人。

    平安站起身來,撲撲塵土,笑道:“是這樣的,小玉來給我送吃食,我看這幾位都餓了,索性就叫他們一同吃用,填飽肚子纔有力氣守城嘛。”

    韋孝寬瞟了一眼地上的殘羹剩飯,還有那隻歪倒的酒壺,看向衛士,淡淡說道:“是真的麼?”

    那衛士大氣都不敢喘,埋頭頸下,吱吱咕咕道:“稟...稟將軍,是..是真的,小的們從昨夜,一直守到現在,實在...”

    韋孝寬湊的更近些,鼻翼稍聳,寒冬乍暖,拍拍這衛士的肩頭,笑道:“是本將疏忽了,初鎮玉璧,兵微將寡,一個人不得不幹兩份活,就連守城也騰不出多餘的人手,實在辛苦各位弟兄了。這樣吧,本月的薪俸全部按原來的三倍發放,若守城有功,除封賞外,再翻一番。”

    說罷轉身對副將許盆說道:“你即刻報至軍需處,就說我說的。”

    “喏。”

    許盆得令,立刻轉身離開。

    衛士聞聲大喜,面上紅光更盛,連呼“謝將軍”。

    韋孝寬揮揮手,淡道:“下去吧,叫別人來換班。”

    三人眉開眼笑的去了。

    平安含笑,韋孝寬當真不同尋常,任何細微之處,都能被人揀出來用以鼓舞士氣。

    知道幾人要有商議軍務了,阮玉俯身收拾好飯籠,依次給各位行禮後,也轉身離去。

    韋孝寬目送阮玉的背影,對平安笑道:“先生好福氣,能娶得這麼一位賢伉儷,令我等好生羨慕。”

    平安笑道:“豈敢豈敢,只是我們還尚未成婚。”

    “哦?”

    韋孝寬軒眉一翹,打趣道:“那先生可要抓緊了,到時候在下必到府上討上一杯好酒吃!”

    眾人紛紛發笑,惹的平安好不羞燥。

    柳敏忽德“咦”了一聲,對眾人招手道:“快看,敵軍分兵了。”

    聞聲,眾人無不側目。

    韋孝寬眉頭一皺,說道:“怪哉,真的分兵了,難道他們想把玉璧環環圍住不成?哎,不對呀,那是誰的兵馬,怎麼投西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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