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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賭下運氣

    一盞茶水把玩了頃許,還是原封不動,只是原本翠綠的茶汁不知何時褪了顏色,連濃郁的茶香也消弭無蹤,若非杯底還沉有葭片,還道是一杯清湯寡水。

    擱回桌上,凌道扇神情冷寞,說道:“老夫再退一步,上清派兩成,天師道一成,如何?”

    道之真人瞟了一眼“清茶”,眼底流過絲絲凝重,雖不知對方是如何在眼皮子底下把茶水濾成這般模樣,但武力絕非成事的全部,孽龍遺骸這等奇物一定要通力合作,只要稍稍走漏風聲,都會招惹無窮無盡的麻煩。

    有恃於此,道之真人搖頭,淡淡說道:“不夠,非我上清派貪心,而是天師道出力最多,連天師都陣亡了,可所得卻僅有一成,實在難以服人,這樣吧,我上清派吃些虧,只取一分,天師道三成,如何?”

    一下子砍去兩成,說不心痛是假的,但不得不為。

    凌道扇笑了,徐徐說道:“說到出力,沒了老夫,你們誰人可以悄然入江打撈龍屍?天師道是出了些力氣,但你上清派又有何作為,若非看在安小子面上,老夫根本不會來此處,有江陵那兩個小輩幫襯,足以。”

    說著從袖中摸出平安的親筆信擱在桌上。

    這話絕了,既然你上清派不識抬舉,那就乾脆你那份記到天師道頭上好了。

    道之真人看也不看,翻出一隻新盞,沏上熱茶,推在凌道扇身前,輕聲說道:“本派自會銘記沈小友恩情,不過前輩可能有所不知,天師道門人多於朝中,而上清派門人則多於朝外,不巧,祖師出自名門陶氏,陶氏乃旺族,舟楫車馬行商於南北之間,江陵的小輩雖能助前輩掩人耳目,但卻僅限於江陵,本派則可修書一份,直達長安。”

    凌道扇登時愣了一愣,這話似乎在理,軍伍歸軍伍,商賈是商賈,總不能向軍伍借車馬運送吧,思忖片刻,又道:“此言倒也有理,不過龍屍終非凡物,可能確保萬無一失否?”

    他不是沒想過讓老二常百出力,只是常百在江南經營不易,萬事都需步步為營,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要驚動他的好。

    道之真人頷首笑道:“前輩請寬心,這一難晚輩已經想好。蒙祖上餘蔭,陶氏每年總會遣人向本派贈些錢糧物用度,絕不會惹人生疑。此行晚輩親會陶氏家主一面,借艘大船使喚,介時需前輩施些障眼迷人法,然後先將龍屍送至本派,待將龍屍處理過後,再各自分送三家,這樣一來,可保無憂。”

    爲了這好東西,道之真人也決定出山一趟。

    凌道扇暗暗點頭,這個法子確實不錯,來時被異寶迷了眼睛,忘卻龍屍何其巨大,僅憑一人之力是絕對無法運回千里之外的,現在有人提出將其分而運之,自然要採納。

    嘆了一聲,問道:“依你之策,如何分賬。”

    道之真人見他口氣松下,知道自己最終還是贏得了暫時平等的對待,認真想想,說道:“此事既然是前輩提出的,理當佔大頭,若龍元尚在,前輩獨佔六分,我上清與天師道各佔其二;若龍元已失,那龍肉獨歸天一道,龍筋龍骨可佔其三,其餘盡歸我兩家,前輩意下如何?”

    凌道扇想了想,這個分法就是賭運氣了,如果龍元尚在,天一道無疑是賺得盆滿缽滿,但若是龍元隨著孽龍之死流失,那就是五五分賬,龍肉量雖多,但龍筋龍骨纔是更加珍稀的物事,加之天一道並非煉丹鑄器的行家,思前想後一番,還是接受了道之真人的提議。

    於是兩人立刻啟程前往江陵。

    ————

    江陵,江面。

    一艘五丈帆船在江道隨波流行,遊鳴山站在船頭,一手扶欄,一手揹負,黝黑的大臉上雙目炯然,巡視江道上所能入眼的一切,孽龍一戰後,他拜入湘東王座下,成為王琳手下一員。

    日暮西山,江風漸厲,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樣涼寒。

    曾為討佳人歡心而掛淨的鬚髯再度茂生,在江風吹拂下,胡飛如蓬,配上一身油亮虯扎的筋肉,好似沿江討生活的漁夫。

    血色的夕陽下,碧波幹頃的江面幻映片片金鱗,沐浴在金光中,連人也璀璨了。

    王琳從艙中緩緩走出,手持一個綠色酒葫蘆上前,遞給遊鳴山,淡淡說道:“天已暮了,外邊寒涼,我們也該回去了。”

    與遊鳴山不同,王琳一點沒變,臉沒黑,肉沒長,就連說話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遊鳴山接過酒葫蘆,仰頭飲盡,胡亂擦抹幾下滿是酒漬鬚髯,隨後把酒葫蘆丟進江中,期間沒有看過王琳一眼。

    酒葫蘆在茫茫金波中浮沉,不多時化為一粒暗點,消失不見。

    王琳沒有說話,靜靜站在身邊,陪他看向他所看的方向。

    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數天了,王琳不怪他,也無法責怪他。

    自從知道平安身陷長安,戴罪將斬後,遊鳴山不止一次向他請命前去營救,可如此大事豈能說幹就幹,再說,江陵距長安千里之遙,且不說人困馬乏,就算去了又能怎樣,那裏高手如雲,憑他們的實力就妄圖解救,簡直異想天開。

    遊鳴山知道王琳決策沒錯,可他就是生氣,很生氣,所以兩人就此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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