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章 商議
楊甑生當時是這麼對蕭紀說得,他說:“王爺,那女子雖然容貌甚美,但不可不防!”
蕭紀很納悶,一朵嬌花有什麼課防的,登時不悅道:“將軍言重了吧。”
楊甑生無比嚴肅的答道:“恕在下直言,那女子非同一般,末將隱約從她身上感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若非蕭紀清楚楊甑生是個不苟言笑之人,都以為他是在耍笑自己。
區區一個女子能有多大威脅,且不說自己武藝不凡,十個八個大漢都奈何不得,又不像庸主般色令智昏,雖說現在打壓王僧略,但同是也提拔了並不弱於他的陳好儒,並不虧本。
楊甑生說阮玉有威脅,難道覺得她是“女艾”那般的諜盜?
不過隨後一番言語讓蕭紀暫時打消了強納這個念頭。
楊甑生說:“王爺,末將所說的威脅並非妄談,家父早年曾與練氣之人打過交道,懂一些當中的門道。末將敢斷言,此女必是練氣之士,而且修為不低,真要動起手來,恐怕末將都不是她的敵手!”
蕭紀神色頓時變了,毫不誇張的說,楊甑生的武藝足可橫推川蜀,他都說敵之不過,那這女子就得斟酌一二了。
別說現在人家拗著脾氣不願意,就算巴巴地送上門來,也得思量再三,不然裏子面子都容易丟個乾淨。
矮案散發著陳年的木香,杯中玉酒飄溢著淡雅的酒香,蕭紀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兩種截然不同的香氣,慢慢混合,慢慢淌進鼻中。
香氣刺激著他的感官,緩解著求之不得的神經,這樣的感覺已經多年不曾體會了。
川蜀給了蕭紀想要的一切,卻也像牢籠一樣把他鎖在了邊陲,圈養中的爲所欲爲,就是他現在得體悟,驀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誘人但危險的女人,讓他的獵奇之心久久難以抑制。
楊甑生又站到了蕭紀面前,靜靜等待著他發話。
之前他總覺得蕭紀作為上位者,總是叫下邊人等之又等是在故作姿態,但是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徹底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他和蕭紀其實是同一類人,他想要的是封侯拜相,光耀門楣,蕭紀想要的是走出川蜀,囊括天下,但是這個大大的牢籠同時把他們束縛在了這裏。
更為憂者,王僧略實在出彩,甚至說已經功高蓋主。事實上,不論朝內朝外,太多人就是服王僧略不服蕭紀,比如同為參軍的徐怦,從自己升任將軍後,就一直與自己保持距離,幸好有陳好儒在旁輔佐,否則他這個將軍能不能坐穩當還兩說。
僕強主弱,換作自己也吃不好睡不香,哪有心情給臣下襬好臉色看。
一口飲盡杯中物,甘甜的暖流順著喉嚨,徐徐淌進腹中,蕭紀淡淡說道:“是不是北邊傳來訊息了?”
楊甑生頷首,“王爺英明...”
正要細講,蕭紀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語,身子往上靠了靠,把酒杯放在案几上,似笑非笑道:“先別說,讓我猜猜的,宇文泰一定安然無恙,那兩個小子八成是被生擒了,對嗎?”
楊甑生狠狠吸了一口涼氣,這位王爺比他認知中的還要精明!
躬身施禮,姿態擺得更低,“王爺睿智,朝廷欽犯沈平安十日後於城西南隅“獨柳樹”斬首示眾,劉昭然身受重傷僥倖逃脫,生死尚不知曉。”
這話說得很講究,“入泮儀”禮上公然殺人,於名聲總是不好的,所以直接把平安定義為朝廷欽犯,反正他本來就是,現在拿來用用,正合適不過。
“狗肉上不了筵席,本王就知道靠他們不住,無所謂了,權當扔兩條瘋狗,嚇嚇宇文泰就好了。”
蕭紀呵呵一笑,很是開懷。
更開懷的是,姓沈的要死了,那女子就沒了念想,姓劉的身受重傷,流落異鄉,估摸著也是死路一條,一下除去了兩個心頭梗,真舒坦!
雖然有些可惜,但楊甑生清楚蕭紀是個極度自我的人,尤其是大權在握,行事更加無所顧忌,只能順著他的意思,附和道:“還有一件喜事。”
“哦?是什麼,快說說。”
蕭紀濃眉一翹,坐起身來。
楊甑生輕笑一聲,說道:“據說蘇綽身體一直抱恙,此後又在典禮上受了驚嚇,說不得在混戰中還受到了波及,竟然當場暈厥,屬下估計,他怕是命不長久了。”
蕭紀不明白他這是何意,眉頭微蹙,問道:“你的意思是?”
楊甑生抱拳,定聲道:“邙山一戰,宇文泰損兵折將,元氣大傷,而今蘇綽一旦病死,宇文泰則又被斬去一臂,高歡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趁勢攻打,不如王爺上奏聖上,待高歡起兵之際,聯合高歡起兵,一舉攻陷長安,滅掉這個胡賊!”
這是他對局勢的判斷,這話他也對陳好儒說過,但是陳好儒卻少有的給出了模稜兩可的回答。
陳好儒說,就算蘇綽死了,但還有唐謹和柳敏那樣的智者,再加上潼關一帶本就易守難攻,高歡數次進軍都損兵折將,就算再動刀兵,勝負也未可知,還是靜觀其變吧。
可作為將軍,楊甑生希望沙場建功的,何況這樣的機會很難得。
蕭紀思忖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且不說日後打不打的起來,父皇是肯定不會同意的,驅虎吞狼固然是好,但萬一吞狼之後,搖身一變成了飛龍,對大梁來說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再者,就算父皇同意出兵,你覺得以我們的實力,能敵得過他們中任何一人嗎?此事還是再議吧。”
蕭紀胡亂一通解讀,倒是間接的替陳好儒解釋了。
如今正是大梁新老交替的時候,誰也不清楚誰有真材實料,貿然跟北邊的虎狼之師交鋒,多半是一敗塗地。
“或許他就是這麼想的,自己還是太急太躁了...”楊甑生暗暗嘆息。
片刻後,說道:“王爺,姓沈的那欽犯就要被問斬了,需不需要我們把訊息送回建康?”
蕭紀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不用了,你都說是欽犯了,我們還理他作甚,而且這訊息也差不多該傳到建康了,那姓劉的小子不是說來歷成疑,甚至說是老三的人嗎,把這麻煩丟給他吧,看他還坐不坐得住。”
楊甑生只好作罷,正要告退,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嘈亂。
“王爺正在廳中商議要事,請姑娘留步。”
蕭紀眉頭一皺,是侍衛的聲響。
“兵大哥,我有要事求見王爺,還請你通報一聲。”
蕭紀眉頭頓舒,是那小美人的脆音。
“小人不敢驚擾王爺,請姑娘還是暫回閣中等待,待王爺議事完畢,小人自當通報。”
侍衛知道王爺對著美人另眼相看,就算拒絕,也不敢冒犯。
蕭紀心頭跳躥,小美人終於還是求上來了,不作他想,肯定是求自己派人去營救姓沈的那小子,哼哼....
當即向外呼道:“不得在此喧譁,叫她進來說話!”
話音剛落,一陣香風吹了進來。
阮玉俏生生的臉蛋依舊美麗,只是愁眉深鎖,身形也消瘦了些。
恭恭敬敬地給蕭紀行了一禮,疾啟朱脣道:“民女是來給王爺辭行的,還請王爺雅量,放民女離開。”
這些天茶不思,飯不想,可謂度日如年,整日為平安牽腸掛肚。
憂心忡忡間,蕭紀忽然投來善意,阮玉自然是感激得,至少同爲王公的蕭繹就沒這麼和氣過,哪知善意突然間就變成了情枝,阮玉當時就頭暈暈,眼茫茫,然後委婉地拒絕了。
原以為這王爺只是一時興起,誰知那日之後,錦衣玉食不減反增,甚至隔三差五遣人相邀,阮玉頓時不樂意了,哪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自己都拒絕了,他還死纏爛打不放,比蕭繹還討厭!至少人家不會見個女人就邁不開腿。
索性關在屋裏,眼不見心不煩,他愛送送,愛請請,自己不拿用就是了。
一晃已快過了約定的期限,可平安和劉昭然始終未歸,正心焦如火時,侍候的丫鬟不小心說漏了嘴,她這才知道,原來真的出事了。這才急匆匆地趕來此行。
蕭紀一愣,接著有些不可置通道:“什麼,你要走?”
阮玉輕聲急語道:“是,民女要走,現在就走,還請王爺放行。”
蕭紀下意識的說道:“為什麼要走,是不是有什麼不滿之處,還是下人笨手笨腳開罪了姑娘,你說出來,本王定然換到你滿意為止。”
楊甑生心頭一緊,壞了!肯定是有人多嘴多舌,把訊息給洩露了。
阮玉沒工夫跟他閒扯,定聲道:“不勞王爺費心了,我大哥竟已為王爺辦下了差事,現在約定履行,民女自然要離開王府。”
蕭紀的面色當即冷冽下來,冷颼颼的剮了楊甑生一眼,又對阮玉和聲細氣道:“唉...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本王也不瞞你,沈壯士如今落入虎爪,本王也正在與人商議解救之法,你一介弱女子,離去又能作何,不若留在府中,本王定當竭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