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履約
作為稱職定奸商,何通從來都是笑面迎人的,哪怕他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得猥瑣,可今天不但沒有笑面,反而如喪考妣,這麼一看,反倒順眼了不少。
劉昭然看著他這模樣很是好笑,揶揄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爹嚥氣了?”
換做以往何通當時就嘛回去了,今天卻是頹然地搖搖頭,暗啞的說道:“沒有,對了,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們請你們去成都最好酒樓搓一頓,咱們邊說邊聊。”
劉昭然短暫的怔愕了下,不明白這個奸商怎麼突然轉性變得大方了,糊塗道:“你幹什麼,吃錯藥了?”
何通舐舐下唇,不知是遭了什麼樣的心傷,令他振不起一點點的精神,沒精打采道說道:“算了,不吃就不吃吧,捨得掀桌子,糟蹋錢。”
劉昭然明顯一愣,他自打認識何通起,就沒見過他這麼低落過,連談到“錢”時,眼皮子都沒力氣撩了,好奇的問道:“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有話就直說,搞得老/子莫名其妙的。”
窄瘦的面容上現露出一絲難言的掙扎,何通苦澀的說道:“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你可別生氣...”
劉昭然翻翻白眼,說道:“有屁就放。”
何通擠出一抹慘笑,低道:“其實呀,這次...這次我是奉王爺之命來叫你還人情的。”
說完立刻低下頭,眼角偷瞄劉昭然。
見他這小媳婦見公婆似的模樣,劉昭然喫喫一笑,雙肩一聳,滿不在乎的說道:“嗨,我還說是什麼事,不就還人情麼,欠下的當然就該還,說吧,想讓老子替你幹什麼齷/齪事啊?”
何通搖搖頭,說道:“事不齷/齪,只是有點兇險...”
劉昭然嗤笑一聲,屁墩大刺刺的一坐,說道:“快說。”
何通幽幽嘆了口氣,把行刺一事一五一十的緩緩吐出。
劉昭然的嬉皮笑臉登時就僵住了,接著像燒著了似,越聽燒地越旺,最後燒得黑焦焦的,像糊了一層鍋底,就連平安和阮玉的神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你...你有什麼想問的?”
說完,何通小心翼翼地看著劉昭然。
“我還需要說什麼嗎?”
劉昭然一下一下地敲在桌上,響在心中,冷冰冰地問道。
“比說說你需要什麼幫助,錢,兵器之類的,我變賣身家也會資助你...”
何通抬起面龐,戰戰兢兢地回道。
“我能不去嗎?”
劉昭然又問。
“好像不能...”
何通訕訕地說道,似乎又覺得太無情了,又趕忙補充道:“這是王爺之命,不是我的意思,我肯定是希望老劉你長命百歲的。”
劉昭然霍然起身,彷彿被雷劈了似的,全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兩眼直勾勾得盯著他,大聲吼道:“呸!我艹,何通你這個狗/娘養的,你是叫老/子去送死啊,老/子不過欠你些屎尿錢,你就要老/子來拿命還,你他/媽還是人嗎,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摘下你的腦袋!”
他是真急了,虧自己和他相交多年,不說感情有多深,至少也不能往火坑裏推呀。這差事只要是人都知道,生還的機率可能就是人常說的萬一了,餘下的全是死無葬身之地,
看著殺氣騰騰的劉昭然,何通也禁不住恐懼,哭喪道:“老劉啊,不是我要坑害你,是王爺不知從誰口中得知了你我之事,逼著我來要你還債,你若是不還,不用你動刀,王爺就先砍了我。我再告訴你一個壞訊息,因為這事,我已經被王爺罷了官職,諦信樓已經歸別人管了...”
說完,何通雙手抱頭,懊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此刻他是黃連入口,苦不堪言,卻不能為自己叫屈,索性一股腦全吐了出來,反正也不是什麼辛秘了,興許能“感動”劉昭然也說不定。
其實事情遠比他說得糟糕,因為這事,王爺大發雷霆,命護衛統領楚牟捉了自己,還連累了父親何妥,自己不但被撤了職,還要吃八十軍棍,若不是父親舍下老臉,拼命為自己求情,恐怕自己已去了半條小命,被打入牢中了。
他不能這麼自私,再讓老父受無妄之災了,所以,他來了。
劉昭然當然不會真的砍裡何通,只是不喜歡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辦事。
他也明白,不管自己情不情願,這一趟都得去。且不說自己承諾在前,丟不起師門的臉面,平安和阮玉也被坑進了王府,若是自己敢反悔,三人都要大難臨頭。
“好了,昭然,你也不要怪何兄了,要怪就怪我吧,若不是因為我,你們都不會這麼難做。”
見兩人僵立不語,平安淡然出聲。
劉昭然忙勸道:“這怎麼能怪你,都是這奸商認死理,不肯變通才把事情搞的這麼臭,媽/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當什麼牙儈頭子,改行回家餵驢吧!”
他猜到平安接下來要說什麼了,心中越發來氣,不輕不重踹了何通一腳。
何通也不吭聲,感激地看著平安。
平安起身,走到何通身前,拉起他來,問道:“何兄,你看這樣如何,我的修為比昭然要高,我來代他前去,你意下如何?”
“不行!”
劉昭然和阮玉齊齊發聲。
阮玉焦急道:“大哥,此行太兇險了,我陪你一起去!”
劉昭然也跟著急道:“是極是極,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大不了我豁出這張麪皮不要了,請我師父親至,我就不信他蕭紀敢拿我們怎麼樣!”
說完惡狠狠的看著何通,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何通嚇得一縮脖,低道:“老劉,不是我何通報喪,王爺事先已經說了,你要是真不要臉,那就隨便你,這官司打到陛下面前,他也不懼。”
聞言,劉昭然劍眉一飛,又要動手打人的架勢,何通趕忙退開,四下看看,又小心翼翼得湊上前去,細若蚊蚋道:“其實呀,這事也沒看麼兇險,我建議你們吶,就稍稍擺個架勢,做足了樣子就趕緊撒腿跑,逃命的機會還是滿大的。”
劉昭然剜了他一眼,同樣低道:“廢話,老/子難道不知道嗎,可就怕落盡對面的包圍,到那時插翅都難飛!”
平安好似對危險已經免疫了,渾不在意的揮揮手,笑道:“多謝何兄提醒,我醒得,在我們走後,阮玉就先拜託你照顧了。”
劉昭然嫌棄的推開何通,也道:“算了,此時說什麼都太晚了,我和平安一起去,你呀!你他/媽的以後機靈點!若是我們回不來,記得多燒幾炷香!”
何通咬牙說道:“你們就放心的去吧,我何通拿性命擔保,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阮姑娘受任何傷害!”
阮玉緊緊握住平安的雙手,雙目含淚的乞求道:“大哥,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幫上你的,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
說著大珠小珠連成串,簌簌滾落。
平安低喟,自覺愧對阮玉,這半年多來,她跟著自己東奔西跑,從無怨言,期間更是屢屢救自己於危難間,說不喜歡她,那是不可能的,可這次真的太危險了,何況王爺也絕不會讓三人同去的,萬一他們半路要跑,誰人能阻?
平安抽出雙手,輕輕擦拭淚人的面龐,強顏歡笑道:“傻瓜,不用擔心,等我辦下這件事,我就回來接你,那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哪裏也不去了。”
阮玉淚眼婆娑地搖著頭,說什麼也不答應。
平安柔柔一笑,低道:“不是我不想帶你去,而是那蕭紀王爺不會放你走的,畢竟你是女人,看起來最好欺負,他一定會留下你當人質,要挾我們就範。”
阮玉委屈又堅定得說道:“那我可以代你去!”
平安一瞪,佯裝發怒地斥道:“你說什麼傻話!就這麼定了,不要囉裡囉嗦的,安心等著!”
阮玉不肯罷休,還要爭辯,劉昭然扯扯她的衣角,搖了搖頭。阮玉只能作罷,默默擦乾了眼淚。
平安扭身看向何通,問道:“何兄,我有一個請求,希望王爺可以答應。”
何通拱手,定聲道:“沈兄請講!”
平安笑道:“此時距行動還有月餘,我想趁著這段空閒帶阮玉四處走走,昭然呢,就先讓你們扣下,等我們回來後即可動身,勞你通報下,請王爺務必應允。”
語調不卑不亢,彷彿成竹在胸。
阮玉吃驚得看著平安,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他口。
劉昭然同笑,指著何通說道:“也好,閒著也是閒著,你們就放心去玩耍吧,一應需求由他來供應!”
何通無地自容,為自己,更為這種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抿著雙唇,堅定道:“不用通知了!你們就此去吧,我相信沈兄會按約歸來的!”
“若是不回來,那就當我何通瞎了眼,就讓王爺拿我這顆無用之人的頭顱抵命吧...”
只是這句話藏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