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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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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厄 三十二

    木裡扎的瞳仁不停收縮,擴散,乞求的目光漸漸黯淡,明明就在不遠處,可城牆上那個身影卻是那麼的模糊。他茫然的抬起頭,炫目的陽光打下,打的他有些恍惚。

    “砰”的一聲,不知誰的兵器掉在了地上。

    木裡扎慘無人色的面頰上忽然涌起一片紅暈,他目色慌張的在人群中游移著,每個人的手上他都要檢查一遍。

    吃飯的傢伙怎麼能不小心掉了,那還吃個甚?他焦亂的想著。

    終於,木裡扎找了那個“不小心”的傢伙,他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雙手高舉,比自己下跪的時候還要卑微。

    他怒不可遏,正想上去修理這個慫包。

    “砰砰砰...”,接連不斷聲音從身邊響起,越來越多的人像他一樣跪了下去,到最後,自己這邊站著的只剩自己,突兀的令人心驚。

    一口血沫從喉嚨翻起,木裡扎緩之又緩的轉過臉來,笑著看向提槍的將軍,瞳鏡支離破碎。

    楊領軍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發出聲音。

    忽然,一杆蛇頭戟迎面刺來,他本能的把鑌鐵槍遞了出去。

    片片零殘中,綻放出無數朵槍花,木裡扎從未想過鐵槍也可以抖出槍花,而且開的那麼漂亮,彷彿是世上最美麗的花朵,

    “撲哧”一聲,滾燙的槍尖透體而出,楊領軍麵露驚愕,旋即變為蒼涼,最後深深嘆口氣,把微笑的木裡扎放平在地上,輕輕合上他的雙眼。

    明明是重生的開始,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或許是久不上沙場,麻木的心臟也跟著復甦了吧...

    站起身來,楊領軍厭惡的環了眼滿地的俘虜,冷冰冰的吐道:“綁了!”

    從犯已伏,主謀尚在,楊領軍眺目冷凝,城頭那賊廝似乎要逃走的樣子,厲聲道:“賊人休逃,納命來!”

    一聲斷喝,胯/下黑鬃戰騎如靈心至,四蹄翻飛而來。

    楊領軍拄定長槍,翻身上馬,從囊中摸出一張犀弓,行百步處,驟然起身,引弓,搭箭,行雲流水。

    驚弦如霹靂,離失賽流星!滿是殺意的勁箭劃破長空,奪命而去!

    木裡扎身死,神使沒有作絲毫留戀,轉身即走。

    沒有木裡扎就沒有衝散對方的本錢,破不開對方的弓弩陣,“神僕”們再悍勇也只能白白送死,這裏已經不再屬於他了,還是快快離去,另作打算吧。

    而這時,敵方卻似乎不想放他離開,神使雙目半眯,暗暗慍道:“小小凡俗,仗著些許把戲就敢褻瀆神威,狂傲之極,不知死活!”

    冷哼一身,一把攥住了疾矢,哪隻剛一上手,一股巨力襲上,力中還挾裹著銳利的勁氣和濃濃的殺意。

    箭頭死命的往心口鑽,掌心肉被箭桿拖出一條深深的血槽,同時“嗞啦嗞啦...”的冒起一股焦煙。

    好生了得!神使眼中閃出一絲驚駭,血元急轉,方纔止住箭矢,即便如此,胸口的衣衫猶被勁氣絞出一個破洞,皮/肉上也滲出滴滴血水。

    武人多苦熬筋骨,鮮有以脈氣煅體者,這人不但氣隨勁發,而且意涵於內,放眼天下也稱得上一聲高手,無怪乎神使都吃了暗虧。

    楊領軍更驚,那賊首竟然徒手抓住了自己的箭!這樣的冒險之舉連大哥都不敢嘗試,他究竟何方神聖?不過,看到神使隨後動作後他便釋然了。

    神使冷冷一笑,身上騰起一陣血霧,裹覆在傷處和箭矢上,箭矢騰起一陣青煙,如水滴落上烙鐵,頃刻間蕩然無存,同時,傷口完好如初。

    “異術!”,楊領軍怔神。

    他在北方的時候曾見過術士施展類似的術法,現在到了南國又得以再見,二者的術法同樣驚心動魄,不過北國的術法看起來好像沒這麼邪異,這人相隔百步就令他感到極度的不適,好像靠近了腐沼。當然,北國的術士也大多沒什麼好臉色,一副負債千萬的冷態,但走得近了,還是會覺得遍體舒適,如沐山泉。

    知對方乃是難纏的術士,可楊領軍並不懼他,正要下令全軍衝殺,生擒此獠時,身後傳來鳴金聲,心下雖有些不解,但軍令如此,他只能照做,策馬回走。

    回到陣中,楊領軍下馬揖道:“大人,末將幸不辱命。”語調平直,沒有絲毫波盪。

    王僧略虛浮一手,笑道:“不必多禮,辛苦將軍了。”

    楊領軍起身,有意無意的回頭望了眼城邊一眼。

    王僧略意會,說道:“將軍不必多心,本官已有安排,惡虎歸不了山。”

    楊領軍欲言又止,他太明白對方的厲害了,恐王僧略的後手不足,只是礙於身份卑微,不好開口。

    王僧略笑笑,半調侃半認真的說道:“好了,將軍莫再疑慮了,此戰將軍當記首功,至於那些薄功就讓其他的將士們分潤好了,現在還是先收攏一下叛卒,隨後入城吧。”

    楊領軍大急,忙道:“末將絕非此意,末將遵命!”

    ……

    吃了慘敗,神使只能領著神僕們的向府衙趕回,那裏還鎖著自己的一個倚仗。

    他已經想好了,雖然木裡扎全軍覆沒,但自己手下的神僕可是絲毫未損,只要安全回到九神山,休養個三五天,又能出來大幹一場,再不濟就離開這裏,向北而去,到武興郡那邊,聽說那裏乃是魏國想管又不願費力管的地帶,應該比這邊有搞頭。

    一腳踢開屋門,神使面無表情的說道:“走!”

    得知神使要出去和官軍打仗後,青兒又開始對著四壁發呆,默默祈禱著。此刻聞聲,轉過頭來,黯淡的眼神一下子變的神采飛揚,饒有興致的打量了神使片刻,花枝亂顫道:“吆,吃了敗仗啦,草頭神就是草頭神,風一吹就散掉了...”

    神使一愣,勃然大怒,面如油潑,上前甩了她一個響脆的耳光,罵道:“小賤/人!死到臨頭了還敢潑舌!”

    青兒被含怒一掌打翻在地,姣好的面頰上登時映出五道血痕,鮮血從嘴角溢位。

    擦去血跡,青兒站起身來,冷笑道:“好一個草頭神,打不過別人就只敢拿我這婦道人家撒氣。”

    神使氣的渾身血氣翻騰,屋中颳起陣陣腥風,怒道:“我殺了你!”

    一掌就向她的天靈拍去!

    青兒渾然不懼,甚至還挺身向那血掌迎去,只是五指在她的頭頂一寸上方便堪堪止住。”

    神使一把扯住她後頸的烏髮,陰森森的笑道:“你想死,老夫就偏偏不讓你死!”

    青兒直視他的雙眼,在那裏,青兒看到了他深藏的恐懼,冷道:“你怕了!你不敢殺我,我要是死了,平安一定會把你挫骨揚灰!”

    “你閉嘴!”

    神使一掌劈在青兒脖頸,把她砍暈,隨即抗在肩上,向府外逃去。

    當所有的活死人風也似的從北門竄走時,最近的民宅中才探出一兩個驚魂未定的腦袋,四下張望一陣,又迅速縮了回去。

    ……

    城北直走,是一片密林,穿林之後便是一處名為大水坡的地方,那裏危峰兀立,怪石成林,能走人的前後只有一條山道,無論是去藥王谷還是去九神山,這裏都是必經之處。

    王僧略事先已經叫何將軍領二百敢死之士埋伏於此,他們中大多是上一次死裏逃生的兵士,已經見識過活屍的厲害,對他們的懼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有的只是騰騰殺意,而另外的人則是從軍中挑出的悍卒,雖說沒有真正拼殺過,但至少體魄健壯,打殺起來不會那麼快嚇尿褲子。

    只見他們屏氣凝神,伏於林間,掌中腰刀好似塗了一層朱漆,但仔細看去,漆中還有絲絲瑩白。這瑩白便是無藥可解的火茸毒,至於這豔紅如血的朱漆,也是一種劇毒,不過需內服才能起作用,只爲了增進毒性。

    既然收足了報酬,許遂也是舍下了老本,除了自己還沒研究明白的火茸毒,還另外多贈了一種劇毒。不過他也留了個心眼,兩種毒的份量只夠兩百人,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或許他也怕有人用它荼毒生靈。

    人常說以毒攻毒,但在許遂看來不完全正確,毒也分相生相剋,相剋纔會對攻,相生的話,很可能衍生出更厲害的毒性,甚至變成補藥也說不定,而這兩種毒相融的結果就是前者。

    許遂曾千叮嚀萬囑咐,切莫沾染,更不可傷及自身,否則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平安伏在何將軍一側,愁眉緊鎖,十餘年的過往如畫卷一般在腦海一頁頁展過,不想半年的光景便物是人非,當真世事無常,不可琢磨...

    但是,青兒一定要救!

    埋伏在此已經半個時辰了,平安也開始有些焦躁起來。

    “難道大軍那邊還未分出勝負,或是出了變故?”,平安憂心忡忡的暗道。

    心亂氣亦亂,一股若有若無的戾氣散了出來,何將軍沒來由的身上一寒,打個戰顫,把目光移向平安。

    劉昭然輕拍平安,低道:“不要擔心,王先生料事如神,一定錯不了。”

    話音剛落,遠邊便傳來散亂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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