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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孽龍九

    猩紅的鋸口,烏濁的唾沫星子嚼出嗆嘔的惡臭,葬身蛇口只在間隙!

    山崖的火海里傳來強勁蹬踢的蹄聲,一匹棗紅色烈馬四蹄如風,身姿如電,橫穿火海而來!

    馬背上游鳴山雙目充血,面容猙獰,只見他雙手忽勒韁轡,烈馬前蹄騰空,紅鬃飛揚,馬嘶長空,壯美的身姿驟停在懸崖邊上。

    勃然奮飛的遊鳴山緊攥甕頭一般的雙拳,猶若一名從天而降的殺神!

    “兄弟,老子來救你了!”

    遊鳴山衝崖而墮,飛墜的身姿比隕星更迅,咆哮的怒吼比赤焰更烈!

    雙拳結結實實的掄在蛇頭上,蛇頸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暴戾的兇光陡然空洞,連哀鳴都沒發出一聲就聳落下來,含怒的雙拳竟一捶砸斷了它的頸骨!

    蛇口逃生的平安霎時間汗水浸透全身,見遊鳴山還在墜空,連忙探出臂彎。

    遊鳴山眼疾手快一爪扣上臂彎,平安頓感渾身劇痛,下墜的力道扯著兩人繼續向江中撲去。

    平安再度透支血氣,運起“燃血”之法,猛的咬破舌尖,濃郁鮮血充斥了整個口腔,一股新生的元氣涌出,四肢百骸勁力再現。

    遊鳴山的足尖在江面劃過一圈飛花,隨平安一同飛掠在張天師身邊。

    與此同時,張天師的劍指戳在居中龍首之上,龍首烙上一記玄白熒煌的印紋,孽龍龐大的身軀如同泥塑,被定立當場!

    “葬魂喪魄箭”——以魂魄之力驅動的術法,比“玄冥之箭”更具威能,中著魂飛魄散,對施術者亦會造成不可修復的創傷,亦是張天師自創的兩敗俱傷的禁法。

    捨身一擊而中,張天師立刻飛身遁回,口中噴出大片紅雨,本就蒼老的面容急速幹萎,彷彿一顆即將枯死的老樹。

    吊在半空的遊鳴山呲出兩排浩亮的白牙,朗笑道:“平安,兄弟還是有用的。”

    平安望著他那張被煙火薰的黑白相間的大花臉,淌著滿口鮮血慘笑道:“兄弟,謝謝。”

    見張天師退了回來,口中還大口的嘔著鮮血,一副將死之狀,遊鳴山驚呼道:“老頭!你怎麼樣了,血吐成你這個樣子可是會死人的,要不你先撤吧。”

    張天師兩指急點,封住自己要穴,一把抄過平安手中短劍,順便一個暴慄敲在遊鳴山腦門,悽笑道:“老道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你這混小子的烏鴉嘴再咒老道幾百遍也是徒勞無功。對了,你這混小子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遊鳴山打著“哈哈”道:“本將軍縱橫天下的日子纔剛剛開始,大好時光豈能浪費在酣睡中,自然是想醒就醒了。”

    張天師撫著赤血染浸的紅須笑道:“有志氣,老道等著你縱橫天下的那天。”

    遊鳴山伸手抹了一把,大花臉更花了,暢快道:“放心,本將軍名燥天下之時,你都不會入土!”

    說完目光一掃,疑道:“對了,大和尚去哪了,不會已經進了這大蛇的肚子裡頭吧。”

    張天師搖搖頭,指著遠方山壁的一處窟窿,說道:“和尚被砸進那處窟窿裡了。”

    遊鳴山面色驟變。

    張天師又道:“不過你放心,和尚功法奇異,肉身強悍,八成是骨斷筋折暈死過去了,性命應當無憂。”

    遊鳴山這才舒了一口氣,瞪起圓眼道:“老頭,你就不能說的利索點麼,非要一句話拆兩份講,不被你嚇死也被你急死了!”

    話音剛落,忽然被定住的孽龍身軀一陣抖動,龍首上“葬魂箭印”光華銳減,僅存的那顆蛇頭竟然轉頭一口咬住龍首,接著鋸齒狠扯,硬生生把龍頭撕咬下來,囫圇吞棗般嚼嚥下肚,居中那無頭的龍軀霎時褐汁激涌,血噴如柱!

    張天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大的瞳孔中充滿驚愕,接著從齒縫擠聲道:“移魂之術!竟然是移魂之術,我早該想到的,既然有九顆頭顱,九具元神,沒有道理不會移魂!百密終有一疏...”

    蛇頭嚼吞下龍首,雙目幽光漸漸明亮起來,龐大的身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往江中沉去。

    平安萬分情急的看著張天師,滿臉的冷汗簌簌而下,顫聲道:“前輩,鎮龍碑馬上就要到了,我們該怎麼辦,我們不能放棄啊,前輩...”

    遊鳴山雙拳佈滿殷紅的鮮血,孽龍的鱗片幾乎扎爛了他的十指,咬牙道:“前輩,你說話呀,別發呆了...”

    張天師乾癟的麪皮猛烈的抽搐著,死死盯著孽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說道:“不要急,不要慌,孽龍還在融魂,不會那麼快醒來,讓我再想想辦法,讓我再想一下的....”

    遠處山壁轟隆一聲,一蓬非煙非霧的氣流爆了開來,陸法和頭飛身而起。

    他的渾身浴血,飄揚的長髮已經被鮮血染紅,右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折落下來,白裏透紅的斷骨暴露在外,左腳血肉模糊,已經分不清皮肉跟骨節,撕心裂肺的痛楚侵蝕著他的大腦,雙目通紅而妖豔,心靈似乎正在被黏稠的血漿一步步所蠶食。

    平安狂喜的望著搖搖欲墜的陸法和,又轉身望向遠方,那裏是峽口方向,似乎有一艘大船正在駛來,船頭站著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子,他極為痛苦的合上眼簾,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從袖中緩緩掏出另一枚劍印,衝張天師咧嘴笑道:“前輩,晚輩想求您一件事,請您務必答應...”

    張天師按下他劍印,遙遙望了陸法和一眼,緩緩垂下了眼簾,隨後揚起面孔,朝著平安微笑道:“不用說了,安小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憑一腔熱血就能做到的,你去吧,去跟大和尚把鎮龍碑送來,鎮龍碑太重了,他們搬不動的。”

    平安聽了,猶若未聞,一言不發的看著張天師。

    張天師暴喝道:“你聽到了沒!貧道讓你過去!”

    遊鳴山突然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鮮紅的血印蓋在臉上,狠聲道:“前輩,保重!平安,走!”

    平安緊緊咬住嘴唇,抬起殘破的袖口擦了一把臉龐,顫聲道:“晚輩去了,前輩保重!”說完吊着遊鳴山朝陸法和飛去。

    飛至陸法和身旁,看著陸法和充血的雙瞳,臂彎攬住他的,沉聲道:“大師,鎮龍碑太重了,他們搬不動,前輩叫我與你把鎮龍碑送去,你還撐得住嗎?”

    陸法和破天荒的悽慘一笑,他的兩排白牙也紅了一大半,“撐得住,前輩呢?”

    平安和遊鳴山皆垂首不語。

    陸法和若有所感,望了那個乾瘦的身影一眼,淡淡道:“知道了,我們走。”說完不再多言,立刻朝大船飛去。

    二人迸發全力,極快的飛到了船上,船頭站著面色蒼白的阮玉,她緊緊捂著胸口,一把撲進平安懷中,哭泣道:“大哥,我...”

    平安輕輕推開她,柔聲道:“等下再說。”

    郭琦跟陳曦連忙撲身上來,唾沫星子亂飛的嚷道:“陸大師,沈兄弟,師尊他老人家呢?”

    平安正欲開口,陸法和立刻介面道:“孽龍現已被天師暫時制住,前輩正在糾纏,就差鎮龍碑了。”

    說完衝平安呼道:“來吧,平安,我們動手。”

    陳曦搶聲道:“大師,江峽那邊我們瞬息而至,不妨再近些可好。”

    陸法和搖頭道:“不行,前輩正在做法,孽龍也隨時會清醒,術法無眼,水火無情,過去太危險了。這茫茫大江,一旦船沉,所有人都要死,而且鎮龍碑若是沉江,無人可以撈起。”

    郭琦還想出聲,被陸法和一道凌厲的目光瞪去,只能咽回肚裏。

    陸法和不再理會他們,徑直走在鎮龍碑前,一手託在碑底,奮力舉去。

    平安則飛身扯住鎮龍碑上鐵索,使力向上猛提。

    雖然拉法和元氣尚且足夠支援,可是肉身實在殘破不堪,結痂霎時崩裂,血水再度從斷臂處涌出,足下船板立時寸寸崩裂,船身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鎮龍碑晃了三晃,沒再動彈。

    平安雙目欲裂,喘聲道:“不行啊大師,鎮龍碑太沉了,再用力船就沉了!”

    郭琦趕忙上前說道:“是啊大師,讓我們駛過去吧!”

    “閉嘴!”

    陸法和雙眼模糊,怒吼道。

    他搖了一下頭,赤紅的雙目望了一眼遠方,喃喃道:“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忽然,他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拇指翹立,運氣朝自己百會穴狠狠戳去,接著一股噼裡啪啦的爆脆聲從他身上響起,四肢劇烈的顫抖起來。

    眾人看著他掙扎之態,戰慄的誰都不敢出聲。

    他雙目翻轉不停,全身的血液都翻騰起來,心肺劇烈的擴縮起來。

    片刻的駭人之狀後,他緩緩浮起,頂上升起一道絢麗的光圈,足下踏出金色火雲。

    這和尚竟然強行打通了自己的三脈七輪,縱然大難不死,一身的修為也去了大半,這輩子都恐難復原!

    他再次把手插入碑底,輕而易舉的便舉起了鎮龍碑,微笑著看著平安,慈祥的面孔比廟裏泥塑的佛陀真實多了,輕聲道:“我只剩一手,實在不便,平安,你握好鎖鏈,待會隨我一同把鎮龍碑丟擲即可,辦得到嗎?”

    平安雖然不知陸法和運用何法一瞬間提升了修為,但猜也猜得出他一定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含著淚花咬牙道:“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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