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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孽龍四

    “且慢!貧道下去將船提起小友再做法。”

    陸法和板着臉迅速而有力的說出這句話,打破了他一貫的話風。

    不等平安發聲,陸法和身形一晃,已顯現在船隻上方。

    四個漩渦瘋狂旋轉,居於正中的船隻不受控制的原地打轉,像一隻被鞭打的陀螺。

    不得不說,這次真要感謝蕭繹蕭王爺一句了,他這次可真算是解了大難。尋常的木船在如此巨力的撕扯下早已經分崩離析,化作片片碎木沉江了,偏偏這船身通體用上好的百年楠木釘造,其韌性非同小可,方纔苦苦支撐如此。

    裂空之風拍得陸法和衣衫“撲撲”作響,拉扯力道直灌雙足,他渾然不懼,探出白玉指抓扣緊船身,螺動的船隻被從天而降的巨力鉗夾,竟動也不能動。

    陸法和周身祥光略漲,猛然一提,千斤的船身頓時隔開江面,被他單手拎在空中,隨後緩緩騰空。

    這一手可當真驚豔!雖然日前力舉鎮龍碑撼人心神,但此時此刻對人的衝擊絕不下於那日。須知那次是平地之上,雙足生根,有力可借,而這次是身在半空,無力可借,只能憑自身偉力抗衡四處怪力和船身本身的重量,足可見證他一身術法的精微奧妙。

    不光平安跟阮玉目瞪口呆,連張天師都忍不住喜出望外,喝彩道:“和尚當真不凡!”

    本打著最壞的算盤,連船帶水一塊凍作堅冰,有個落腳之處足以,和尚這一手可以說把落腳之處無限放大,有船在手,大江之上何處不能容身?

    只是這一為對陸法和功體造成了不小的負擔,額上細汗沁沁,升至阮玉身側借個“光”回覆一下。

    解了漩渦之難,江中轟鳴聲震響,四處漩渦瘋轉,竟然也追身而來,四道五丈粗細的水柱沖天而起。

    濁黃水龍嘶吼著邪魔野鬼的號子,攜夾著令人戰慄的恐怖力量撲向四人!

    張天師面上首次浮現出凝重的神色,揮手喝道:“是龍吸水,萬不可叫它通天接地!都過來,老道來抵擋!安小子抓緊時間施術。”

    眾人毫不遲疑,立刻掠至張天師身後。

    張天師雙膝微垂,虛靈頂勁,三元齊匯,身形陡然一陣模糊,四個一模一樣的張天師從背後走來,不由分說分至水柱頂上,揮出渾厚弘闊的掌力壓住水柱上涌的勢頭。

    陸法和大驚失色,暗暗呼道:“分身術!天師道竟真有此神術,匪夷所思!”心神一蕩,掌力稍鬆,木船險些脫手而落。

    由不得陸法和這樣冷麪之人都失了分寸,實在是這分身術乃是天師道獨有的秘法,完完全全的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相傳數百年來只有首任天師張道陵一人練成。當年張道陵率眾激戰妖魔就曾施展分身術,化身千萬,雖然千萬之數極有可能是誇言。

    繼張道陵之後,幾百年來幾乎沒有聽聞天師道有某位高人能練就此術,所以曾一度被修士當作訛傳,足見它的難度之高!

    如今分身術重現人間,陸法和動容亦是合乎情理。

    水龍激昂,浪花飛濺,江面憑的陡降半尺,在張天師浩大的勁氣迎擊下未曾前進半分。

    張天師斂氣凝神,用心操控四具分身擋下水龍,眾人不由鬆下一口氣。

    平安掌心浮起一枚玉石劍印,劍印貌古而質新,造型跟如今流世印章迥然不同,前窄後寬,中囊飽滿,尾分兩翼,似劍非劍,似印非印,粗粗掠去,倒跟一隻去頭剪翅的皎燕頗像。

    印上雕紋繁複,勾勒分明,橫豎之鐫方勁獷悍,圈曲之琢圓易於轉。

    圈線盡連中央一個古篆“炁”字,筆走凌天,字韻流雲。

    這劍印非紙符可比。青山村除妖之後,楊仙子除了贈與阮玉功法外,還外送了平安一把刻刀,就是老人掌中攜身不知多少歲月的那把,刃鈍而鋒銳,用勁全在指間。

    或許沾染了世外高人氣息,這把刻刀也變的生動起來,握在掌中憑空生出一種神虛之感,雕起劍符來得心應手。

    只是平安修為尚且不足,日日刻琢,花了半月功夫,也才雕出兩枚劍印出來。

    平安劍指符印,鎮怪金劍“封”耀灼,經過加持的精純元氣注入其中,元氣如氣血一般緩緩行徑在脈絡上,印上紋路忽明忽暗,尚未點亮中心“炁”字。

    不由暗呼道:“不愧是秘法,非凝冰符能比擬的,連運轉都如此勉強,真要驅使起來該何等吃力。”只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丹田之氣再提,繼續灌注其中。

    元氣行徑慢如蝸爬,離“炁”字尚有寸許,可元氣卻已有些捉襟見肘,連飛天符都有些把持不住,呆在阮玉身邊的回氣速度根本填不上這個無底的窟窿,平安身子開始不穩,搖搖擺擺,隱隱有墜空趨勢。

    平安很想出聲讓阮玉用度氣法協助,可是怕一開口就泄了元氣,只能強忍著支撐下去。

    一雙溫柔的柔夷貼在平安背上,充沛的元氣浩浩蕩蕩的涌進軀體,原來一直守候在側阮玉見平安異狀,添了***。

    阮玉朱脣輕啟:“大哥,你安心做法,我元氣充裕的很。”

    平安頓感振奮,含笑揹着那張嬌俏的花容點點頭。

    新生的元氣如洪流一般灌入劍印,紋路清澈明亮起來,線頭猛探,一瞬間點亮的“炁”字。

    “炁”字光華瑩瑩,符印忽然也變作了活物一般開始瘋狂吞噬天地間的元氣,無數道氣流涌入其中,連身為施術人的平安和同為助力的阮玉也遭了無妄之災。

    這劍印來著不懼,照單全收,如同獅子大開口,什麼都吃,什麼都敢吃,平安跟阮玉這兩個上佳的元氣“鼎爐”近在咫尺,自然不能放過。

    平安剎那間血色激褪,面如金紙,丹田之氣被掠奪了七成,若非阮玉綿綿不絕的度氣,只怕不出兩息就會被吸成人幹。

    阮玉更不好受,平安只是短痛,而她則是長苦,劍印過完平安的“癮”自然也得吸食她一番,而她又不敢放手,只要一丟手,只怕平安就會立刻去見列祖列宗去了。

    雖然她氣血充盈,可被吸納的元氣像鈍刀子一樣劃拉著她的經脈,磨得她痛不欲生,好不難過,只是為免平安分心,強忍著抽筋剔骨般的疼痛,死死咬著貝齒不哼一聲。

    過了大約十幾息的時間,吞噬之力漸消,白玉劍印驟然涌出一圈湛藍的氤輝,元氣幻化的光彩幾乎凝為質,方寸大小內蘊藏著遒渾的力量!

    平安長長的舒了一口,握印在手,轉身朝阮玉看去,見她細汗遮眉,滿臉倦容,纖軀搖曳,心知她吃了莫大的苦頭,連忙攬住她的腰身,低道:“謝謝。”

    阮玉紅霞映上臉頰,痛楚一霎那跑的無影無蹤,羞怯道:“能幫上你我已經很開心了。”

    陸法和見兩人大有你儂我儂溫存一番的趨勢,輕呼道:“阿彌陀佛,貧道有任在身,無法相助出手,小友既然已經做法完畢,還請快快出手。”

    平安連忙鬆開軟膩的腰肢,點頭道:“晚輩明白,”

    說罷立刻飛身朝張天師過去,呼道:“晚輩術法已經就緒,請前輩退開。”

    張天師緩緩睜開雙目,平靜道:“安小子,你儘管放心大膽的動手,傷不到老道的。”

    平安聞言不再猶豫,掌心外翻祭出劍印,湛藍的圈氳疾轉,縮至鵝蛋大小的光球。

    “陰凝過境,獄鎖寒空!”

    聲如洪鐘,豪氣沖霄!

    湛藍的光輝猶如晧日當空,朔風狂瀾,凜空震盪,光球爆開二十丈的波暈,凍徹萬物的寒流從天而降,峽中溫度暴跌!

    張天師神色一怔,赫然丟手,真身變幻在平安身旁。

    沒有阻礙的水龍再次咆哮著沖天而起,確實迎頭撞上了駭世寒流,瞬間就被冰封長空,化作四條晶瑩通透的冰龍。

    傾瀉而出的剔骨凍氣無限擴張,空氣中的塵埃被凍成冰粒,閃著爍爍光點如雨點般落下,涌動的江水剎那間冰封三尺,數百丈的冰層築一道巨大的圍欄,遠處湍湍而至的江水只能繞道而走,化作細水繞過冰障,

    兩山絕壁上不時有山石被凍的迸裂,發出陣陣炸響,戰戰兢兢的化作冰屑滾落下來。

    山澗的密林身披素裹銀裝,成排成排的枝頭掛滿了冰凌。

    江峽中所有的熱度被驅散一空,只餘下四個溫度驟減的軀體。

    阮玉隨手摘下粒晶瑩放在手心,頓時,一陣刺骨的冰涼迅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讓她本就寒冷的軀體溫度再落一截,忍不住打起了哆哆,趕緊丟掉手中散發著致命氣息的美麗。

    這裏變成了冰的世界,寒的巢穴,天上的陰雲若是此時降下雨水,逢上這充天斥地寒地,立時會變作鋪天蓋地的冰雹。

    江中的生靈無不蜷縮著起來瑟瑟發抖,等待著冰消瓦解纔敢露頭。

    平安大口大口的吐著濃郁的哈氣,對張天師喘聲道:“前輩,你看這孽龍死了沒?”

    “死?”

    張天師不禁捻鬚一笑:“差的遠呢,現在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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