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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錯誤的滋養

    另一間審訊室裏,畢輝宇也憑藉影片,敲開了韓士偉閉壑森嚴的保壘。韓士偉咬著牙關,低垂著的眼瞼眯成一條線,下巴上的贅肉堆在頸脖上;頭上的肉瘤,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像只正在打瞌睡的大肉蟲。

    “你覺得假裝睡覺、一言不發,就能僥倖逃過你所犯下的罪嗎?”畢輝宇再次切換了影片,“你看看,他是誰?”

    韓士偉抬起頭,渾身沉睡的贅肉,像突然遭遇冰暴,激凌驚醒。

    影片上,楊俊峰戴著手銬、穿著囚衣,神情沮喪:“我有罪,我有罪,我不該夥同韓士偉,喀吉木,一步步將自己推向了犯罪深淵……”

    畢輝宇關上影片,面對韓士偉,目光如炬:“別告訴,你不認識楊俊峰;別不承認,你們的友誼,始於麻果;別不承認你們共同的利益,就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癮患。”

    “我說,我坦白!”韓士偉自知抵賴不過去了,一堆癱軟下來的肥膘,如同一堆四散在皮袋的棉花,鼓囊囊地向囚椅的四處擴張。

    已無處逃遁,韓士偉反而徹底放鬆下來,沉溺在往事的回憶中。

    父母的離異,是韓士偉人生的分水嶺:之前,他是被父母寵在掌心的小王子,每逢學校舉辦聯歡會,會吹奏薩克斯的他,筆挺地往舞臺中心一站,便成師生焦點;父母離異後,他跟著父親過日子,父親常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他除了攥著大把的票子,就像棄兒般找不到歸家的溫暖,學習一落千丈,常常帶些同學回家過夜。無聊與好奇心的驅使,韓士偉將爸爸擱在牀頭櫃上的一條香菸,提出來與同學們一起分享。他們在一呼一吸,咳嗽,辣眼的煙霧裡,迎來了黎明的曙光。

    儘管整個過程,並不舒服,可時間就是好打發。

    那一年,韓士偉十六歲,他與同學只是模仿大人們抽菸,沒想到他們因此很快學會了抽菸,並且上癮。

    父親放在櫃子裡,床底箱子裡的煙,他全部拿出來與其他同學共享。

    他們遠離了零食,只抽菸,他們儼然感覺到自己是“大人”。有了煙癮的他們,在學校被老師、同學嫌棄,他們便不屑地學會了與女同學親近,學會了酗酒,並且沉迷網路與遊戲。

    即便如此,空虛與寂廖,還是長久地佔據著韓士偉整天喝了熊膽酒一樣年青而火熱的軀體;對未知領域的好奇與擴張,總在他精力旺盛的胸膛裡拔節、翻滾。

    直到有一天,韓士偉被同學們帶到郊區一個神秘的空置房內,吸食了一種叫麻果的東西。

    在昏天黑地的沉睡中,韓士偉突然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星球上,一個更加理想化的地方。

    “你有沒有意會到,你這是在用叉子喝湯,這也許意味著你在現實生活中用了錯誤的方式來滋養自己?”畢輝宇問道。

    韓士偉搖搖頭。一個吸食麻果上癮者對幻覺的沉迷是頑固的,意識永遠沉浸在泡沫的幻想之中,哪怕當它們被恐懼和痛苦折磨,他還是在執迷不悟之中繼續我行我素。

    韓士偉的父親出差歸來,就被他的班主任一個電話召集到學校。當父親從老師那兒頻繁聽到韓士偉吸菸、早戀、逃課、沉迷網路等各種罪狀,並且為淨化學風、勒令韓士偉退學時,這令父親感到十分震驚,並且一度休假半年,在家親自監督兒子的生活回到正軌。

    但一切為時已晚,韓士偉要麼在家睡得昏天黑地,要麼住在狐朋狗友家不落屋,不對父親的衝擊做出迴應,而是採取長時間去逃避。

    忙於生計的父親,最終必須對兒子採取更猛的藥,然後他們父子彼此責罵,打鬥,傷害,最親密的關係被頻繁的家暴搞砸了。

    直到有一天,韓士偉被太陽射進玻璃窗的強光刺激醒,才迷糊著雙眼,憋著一肚子鼓漲的尿水,罵咧著走向洗手間。奇怪的是,厰開一道縫的木門,似乎被什麼東西抵住了,韓士偉推敲了半天見毫無動靜,便用雙手使勁推開一道縫隙,擠了進去。卻發覺父親只穿著一條褲衩倒在地上,雙腳抵住了大門。

    “爸?爸!”韓士偉一激凌,忙俯身去扶父親,父親的頭一歪,木偶般倒在他懷裏。

    韓士偉撥了急救電話,醫生確診父親是腦溢血突發,在一個多小時前就已氣絕身亡,醫術無力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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