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纔還說，只要不讓你回豫州，你便會交待一切，怎麼又提要求了？”倪中天反駁著，“審訊期間，家屬、親人朋友一律都不得看望，怎麼可能讓你老婆陪在旁邊？我可沒這個權力。”

    “我剛纔是這樣說過。可一直以來，我心裏真實的想法，就是賀桃芳能陪在我身邊。我的直覺也告訴我，只有桃芳在我面前，我纔會開啟過往的記憶閘門，讓我陷入過往的回憶中。回到從前那種家庭雖然貧苦但很快樂、父母很年青很健康但也很霸道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只有愛情、友誼和理想，回到我光著腳丫在溪水邊撿鵝卵石，在臭泥溝裡捉泥鰍，扣幾砣田裏的泥巴便能造成各種玩具；在河沙裡挖個坑，找棍子搭一搭，便能造出各種房子的生命軌跡。”蔡和群懇求著，“每個人都不是生來就是本拙劣的書，我這本書，並不生來就是罪犯，她懂。”

    “那事實上也說明，這些年你揹負的壓力總是逼迫著你不停衝刺，你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倪中天坦誠地著著他，“那麼，你從現在起，就不要再想著人生、命運、理想、前途、事業、愛情、友誼等事情了，你把這些暫時都忘記吧！先讓自己安靜下來，安心下來！”

    倪中天直到護士進來，提醒蔡和群吃藥、睡覺，重新躺在床上，才和畢輝宇一同離開。

    “真是一物降一物，我想，要開啟蔡和群閉壑森嚴的內心決口，非得從他現任老婆這兒僻開通道。”倪中天仰望光影交織的星空，感慨萬千，蔡和群與啞巴之間，卻是這個埠連線著的自我，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是實現審訊蔡和群的關鍵。“也許只有藉助那個神秘啞巴女人的力量，找到蔡和群的軟肋，所有滯溜、溝通不良的審訊纔會破冰。”

    畢輝宇不置可否，看似在安心地開著車，眼角的餘輝，卻不停在倪中天拿著的手機上逗留。

    “手機是那個姓呂的女人的。她那樣精明的人物，能留下它，證明早就將有價值的東西，處理得一乾二淨了。”倪中天察覺到畢輝宇的心思，揚揚手機，“我們不會從這裏麵得有價值的東西的，所以，我都不屑於看。”可是雙手又情不自禁地在手機上摸索著，“你看，你看，手機是全新的，號碼是新的，什麼都沒有，比吸塵器吸過還乾淨。”倪中天低頭擺弄著，“資訊，ＱＱ、微信，除了保留了賀桃芳和她本人的，則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沒有一條紀錄！”

    畢輝宇的頭腦一激凌，像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突然一打方向盤，向開發區駛去。

    什麼都沒有！像掃帚擼過的地面，不奇怪麼？一個成年的漂亮女人，一個在蔡和群人生裡扮演重要角色的女人，手機里居然沒有任何記錄，不足以奇怪麼？她似乎是有備而來，她似乎時刻在準備著什麼！畢輝宇平靜的表象下，萬頭攢動的各種疑問，形成頭腦裡的大風暴。

    倪中天不知道畢輝宇為何突然變道，但想想他自己目前也毫無睡意，兜兜風，清醒一下頭腦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警車在樹蔭嫩綠色的暗影裡行駛，靜謐中透著深夜的微涼，不時傳來三兩聲貓兒的叫春，在幽深的夜裏，很是滲人。

    畢輝宇把持著方向盤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身子傾向車頭，瞳孔越睜越大。

    有情況!倪中天機敏地想，他擔任荷田公安分局局長三個年頭了，對手下得力干將的特徵、脾性，瞭如指掌。

    兩個黑魁魁的身影，攙扶著，在緋宏皮鞋廠破落的廠區前東張西望，一胖一瘦，卻都是一米八幾的高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