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群？蔡石朋愣了一下，剛想糾正她，猛然想走自己在喜臨路送她母女倆去長途汽車站時，曾這樣回答過她：“我叫蔡和群，記好了，別再忘了我的名字。”

    曾經，他多少次在蔡榨想以“蔡和群”的名義紮下根，想以“蔡和群”的名義辦理身份證，徹底切斷那恥辱與恐懼的記憶，但缺乏法律意識的山莊，拖到今天他的身份證還不曾辦下來，他周圍的人都還是習慣性地稱呼他為“石朋”，他在家鄉開啟的所有專案，還必須以“蔡和群”三字簽訂合同。現在，蔡和群三個字從賀桃芳嘴裏這麼自然地叫出來，重生的感覺，由內至外漫溢出來，令他眼前發亮。

    她果然便以“蔡和群”來稱呼他！這樣也好，就讓那個“蔡石朋”在恥辱柱上釘死好了，以“蔡和群”在她面前重新，也是好事一樁。蔡石朋想，也許在她眼裏，自己使終是一個不起眼的過客，她從未真正探究過他的真實姓名。

    “對，我是蔡和群，你這次總算記住了我的姓名。”眼前那份雅緻的撩撥，使生出好奇之心的蔡石朋竟然脫口而出，“記住了我的名字，證明你也記住了我們在軍工實習工廠一隅一同打工的日子。”

    “啊，那段打工經歷，當然是銘記在骨子裏的，怎麼會忘記？只不過以前，我都是跟著大家喊你‘小蔡小蔡’的，直到上次你送我們母女倆去喜臨路搭車，才知道你的大名就叫蔡和群，從此就不敢忘了。”賀桃芳有幾份羞澀地笑笑，甚至有幾份獨自面對男人時的僵硬與不自然。她這種女人矜持的樣子，稀罕得像剛從西北的黃土高原挖掘出來的兵馬俑。

    可是，蔡石朋就是被這樣一位真實的可人兒迷住。在他眼裏，她就像一位冰清玉潔、剛出閨房的公主，騎著一匹白色駿馬正步入他的吊橋。他戴罪潛逃的身份，卻無法使他將心向她敞開，便故意對她的眼神和微笑裝出並不在意的樣子。

    而賀桃芳，對身邊的一切都顯得心不在焉，她的思緒總是超凡脫俗，天馬行空地飄拂著，流露出一幅根本不會對她面前的蔡石朋有半分認真考慮的樣子。

    蔡石朋沉不住氣了，而且也更加欣賞賀桃芳，因為她居然表現得比他還沉著。她外表看起來嬌柔可愛，弱不禁風，嗓音溫柔婉轉，但獨立意識很強，我行我素，絕不願委屈自己意願去附和什麼人。

    她的自剋意識是任何惡劣的環境也無法擊潰的。

    “你……真巧，居然又碰上了。”蔡石朋說，“你這次是從部隊剛回？估計這次在老家呆多長時間？”

    “是啊，世界原來就是這麼小！居然碰到了！”她撫撫小女孩的頭，“池池，叫蔡伯伯。”

    小女孩脆脆地叫了一聲：“蔡伯伯好！”

    “我們這次回來，有可能落戶銀海。”她望著他。

    “不去部隊了？”他深感詫異，他的猜測中，她一直是奔著將軍夫人的夢幻而去。

    “百萬大裁軍，他轉業了。”她說著，將目光轉向他，“你們，一直在銀海市嗎？”

    “回去過幾年，養過魚，做過地產，但都失敗了。這次來這兒看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可做的事情。”他說，“這些年折騰了不少事情，但沒一件成功。”

    “只要你不放棄，憑藉以前做地產的經驗，你肯定能獲得成功。”她的語音微小，卻風鈴般在蔡石朋耳邊鈴當作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意志和男人一樣堅強，否則她不可能在西北，一待就是這麼多年，並且每次在火站的巧遇，都是她獨自一人帶著孩子，從不曾見她的軍人老公現身。

    難怪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會對她傾心。

    蔡石朋嘆息著，不知道下一步該找些怎麼樣的話題。

    賀桃芳看著蔡石朋笑笑：“看你身上揹負著那麼多包袱，是不是該卸掉幾個了？你當前正處在一個非常適合做減法的位置，是不是你也不需要有那麼高的期待和厚望——你只要做一個真實的自己就好，不是麼？也許這樣，你就能逐漸實現你一個個的小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