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也就你娶了楊仙菊，我的媳婦，就是賀雲霞了，暫時還被銀海軍工實習工廠給養著，步程的媳婦誰知道還待在哪個孃胎裡沒出生？”蔡三根嘟籲著，但見蔡石朋滿臉莊嚴的樣子，馬上收斂起嬉皮笑臉，跟隨著他一起莊重起狠誓。

    經過四天的盤查，豫州火車站的人流已處於平常雖擁擠卻很平穩的狀況。大概警方以為作案的人，當天就立即透過各種交通工具，離開了豫州。

    蔡石朋帶著步程、三根重新來到銀海，他們在一家旅館落下了腳跟。

    蔡石朋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後，獨自一人專門跑到銀海有名的靈隱寺拜佛。希望佛祖保佑他，給他五年時間，給孩子們創造一個不錯的平臺後，就算是他被捕槍斃，遺臭萬年，他也認了。

    “搶劫的時候連命都不要了，自然沒多想，一旦錢搶到了手，每天都會想著這個事，只要聽到一丁點風吹草動，我都會緊張。”蔡和群回憶當時的情形時說道，“我當時就想，如果我們能躲過五年，活個五年就不錯了。”

    “這麼說，細想來，我們各自天涯多年後的再度偶然遇見，則正是在你的逃亡路上？”蔡和群的講述，似乎與賀桃芳的某種意識接通，她表現出少有的驚訝，將求證的目光落在蔡和群臉上。

    蔡和群思忖了片刻，點點頭。

    重新遇到賀桃芳，雖然是蔡和群夢寐以求的事情。甚至安排來銀海避險，也是他內心潛存著重逢賀桃芳的私心。但想與事實，永遠是兩回事兒，當年的蔡石朋在情感上雖然總有這種渴望，但在現實生活裡，卻理智地從不敢有所企及。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從靈隱寺出來後，竟然神使鬼差地攔了輛計程車來到銀海火車站，思慮著下一步的出路與打算。

    火車站閃躒不停的燈光，像萬花筒般，亮閃閃地晃入蔡石朋的眼簾。一些將嘴唇塗抹得腥紅的女人，向他拋來媚笑，趨步蹭向他，他感覺自己好像身陷迷宮，不知何去何從。

    突然間，一個一手提著迷彩包，一手抱著小孩的身影，從出站口走來，雖然疲倦，但在人流中依舊玲瓏別緻，婷婷娜娜，帶著一股清新、奪人心魄的女人魅力，還是那麼醒目。

    賀桃芳？蔡石朋像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看著女人緩緩走出出站口，站在火車站廣場中央，在**中雙目四顧。

    “賀桃芳？”蔡石朋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從喉嚨口飛迸了出去。

    在這個日漸陌生與疏離的大都市，有人會喊自己？在如水的人流，會有人認出自己？賀桃芳抱緊朱曉池，佇步回頭。

    那如星的眸子，那唇間的小小一笑，那不食人間煙火的驚世容顏，不是賀桃芳還能是誰？蔡石朋迎向她，狂叫著：“賀桃芳，果然是你！”

    “你是？”賀桃芳閃亮的眸子，含著少女羞澀的笑意望著他，似乎努力在記憶裡搜尋著什麼。終於，她將他從記憶的雷達裡拽了出來，迎著他驚喜地道：“你是……你可是姓蔡？”

    蔡石朋點點頭，看著她懷裏的孩子，自慚形穢地脫口而出道：“對，我叫蔡和群。”蔡石朋話一出口，怔愣了一瞬，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對，那個石頭上長出來、沒心沒肝的男人，應該學會溫柔和善地對待人群中每個有緣之人，“你忘了麼？我們一起在軍工廠打過工。”

    賀桃芳像剛從半空中落回到地面，眼神迷離地思索著，沉吟著：“蔡和群，嗯，是的，記起來了，你叫蔡和群，當時還有兩位蔡姓的男士，被稱為軍工廠的‘蔡三幫’。”她說著，“撲哧”一下俏皮的笑出了聲。

    蔡石朋笑起來，俯首賀桃芳母女倆：“你女兒麼？好可愛。深更半夜的，你們要去哪裏，不害怕嗎？”

    賀桃芳的眼神，一點點黯然，甚至灰濛濛地佈滿了水霧。

    “我們從西北部隊回黃山溝老家，只來得及趕上這趟火車。”她說。窮人的日子百事哀，給女兒購奶粉的錢都快沒了，朱健民卻招了一幫戰友下館子神吹海喝，幾乎用了他半個月的工資。等他的戰友們走後，她抱怨了幾句，喝醉了酒的朱健民將拳頭揮向她，她一氣之下，裹了幾件衣服，帶著僅剩的百百元錢，抱著曉池，就衝動地踏上了回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