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失望
百合現下卻已不吃她這一套了,低頭抽回手來,心中對她失望至極,低聲道:“我三番幾次勸你,你仍是不聽,以後這路你便自己走吧,我是幫不了你了。”
玫瑰撅起嘴來,撒嬌地拽住了她的衣袖,輕輕搖晃道:“姐姐纔不會呢,姐姐心裏最疼我的,我知道,姐姐纔不會不管我呢。”
百合轉過頭去看她,神色間失望之色溢於言表,輕輕拂開她的手來,淡淡地道:“既然已給了你想要的,想來我也是沒多大用處了。貴妃娘娘近來最要緊的便是涼月宮中的境況,你若是抓住了這次機會,自有貴妃娘娘著眼你的時候。”
玫瑰瞧著她的模樣淡淡,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雖然她對百合的態度向來惡劣,卻知道自己的這個姐姐最是重情義,也最為看護自己,所以才肆無忌憚的向她甩臉子,如今看著她真的有些著惱,自己心中也虛得很,做出委屈的形容來,低聲道:“姐姐……”
百合心中憔悴不堪,又是傷心難過,擺了擺手,擺明不欲聽她多言,轉身向房中走去,玫瑰站在當地,委屈地瞧著她的身影遠去。
卻站了一會兒,面上的委屈和擔憂已變成了趾高氣揚,哼,若是貴妃娘娘真的著眼看重她了,還怕姐姐會不理自己麼?這世上,莫說是親姐妹,也要看在權勢的份上低頭,姐姐也就是身居高位的時候多了,纔敢這般的對待自己,若是她有朝一日,當上了大宮女,百合仰仗她的時候還多著呢,到時候還她的這一點情意,也不為過。
想到此處,她露出了驕傲得意的笑意來,轉頭望了一望玉清宮中的擺設,眼前浮現出自己一身紫衣大宮女的衣裳,站在院中,指使著眾人做東做西的畫面,越想心中便興奮起來,站在當地肖想了一會兒,看著月亮益發的亮,夜風吹上來的時候也愈發的涼了,這才裹了裹衣衫,回房去了。
回到房間,卻見著百合早早就洗漱著躺下了,以往二人的被褥都是挨着的,今日卻見她拾掇了齊整,靠著右側睡去了,卻留她的被褥還在原地,兩人中間便是再塞下一個人也夠躺,見著百合如此態度,玫瑰撅了噘嘴,皺了皺鼻子,竟然如此小氣,便是說不理她就不理她了麼?明日自己在貴妃娘娘面前得了臉,看她還會不會這樣對待自己。
一邊氣鼓鼓地想著,一邊也潦草的收拾了自己,囫圇睡下了,這一覺倒是睡得香甜,渾然不知一側百合半宿未曾闔眼,憂心忡忡地思慮著什麼。
涼月宮內,眼見著夜也越來越深了,林半夏倚門望了一會兒,終是如今的身體乏得緊,禁不住白芷三催四催,只得回了殿內,上榻入寢了,只是這身體疲乏,倒是沒什麼睡意,懶怠地躺在床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望著帳頂長吁短嘆。
自己不來也就算了,便是連個傳話的都沒有麼?回宮這樣久了,倒還不如在外面見得多些呢,她想著想著,氣恨地嘟起嘴來。
這邊嘆氣還未曾散去,卻聽帳外一聲輕笑傳來,似是極力壓抑著胸腔的笑意,抵唇而笑,林半夏眼睛豁然亮了一亮,泛起無窮盡的喜悅來,便只這麼喜了一下,頓時又故意冷下臉來,撅起嘴來,翻身面向裡,不再說話。
澹臺望舒站在帳前等了許久,也不見她掀開帳子,頓時瞭然,伸出右手來,拂開那金絲水仙重幕簾帳,卻見著一捧月墨般的長髮迤邐在鴛鴦枕上,那長髮的主人卻是背向而睡,瞧著那故作平靜卻又顫顫巍巍的長睫,澹臺望舒彎起一抹笑意來,撩開帳簾,矮身坐在榻上,伸手去摸她的肩膀。
剛剛伸到一半,卻被“啪”地一聲打落,他揚眉看去,林半夏轉過身來,半是含情半是埋怨地盯著他,一雙水汪汪的眼眸裡雖盛滿了不悅,卻也是情意深濃的撒嬌,澹臺望舒知道她不高興什麼,只得縮回了手,柔聲笑道:“還在生我的氣麼?”
林半夏轉了轉臉,不答話,瞧著她使小性子的模樣,澹臺望舒笑意益發的大,低聲道:“是我錯了還不成麼?”
林半夏抬起眼來,埋怨地瞧了他一眼,神色間的不悅卻是已經放了下來,澹臺望舒長臂一伸,便將她攬在了自己懷中,任這她的一頭秀髮落了自己滿膝,卻是不管不顧,只是拼命地抱著她,汲取著她身上淺淡的香氣。
天知道,他這幾日被牽絆住,平日忙裏偷閒的幾分閒隙中,眼前浮現的卻都是她笑意清淡的臉龐;天知道,他每日裏乏累不堪之時,倒在御榻上睡著的時候,夢中所見的都是她娉婷玉立的身姿;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他的雙臂禁錮的很牢,林半夏起初並不有多麼舒服,本欲掙扎一番,卻聽見他微微粗重的鼻息,釋放著心中多日而來的不快,不由得身體便軟了下去,不再掙扎,只靜靜地半躺在他懷中,伸手撫著他擱在自己頸間的手臂來。
澹臺望舒只抱了一會兒,卻頓覺她身上傳來的悠悠涼意,頓時瞪起了眼睛,伸手將被褥一股腦兒地擁在她身上,只露出她一顆腦袋來,幽怨地看著他,他掀了掀眉毛,道:“竟然這麼不知愛惜身體,身上怎生這樣涼?”
林半夏嘟了嘟嘴,垂下頭來,她的身體本就是涼寒之體,先些年落下的毛病,卻是不能輕易的好轉,只是夏天倒也罷了,天氣一涼,便時不時地手腳冰涼,任憑她自己的火力,卻是怎麼也捂不熱的。
澹臺望舒低嘆一聲,淺語呢喃道:“你要我拿你怎麼辦纔好?”林半夏驀然地想起今日楚茗煙與她的談話來,臉上不禁一紅,她向來便是這般大膽的麼?可是好也不好?
她咬唇思索著,思緒卻突然被打斷,窗外響起一聲低促的鳥叫來,她詫異地抬起頭來,這個時候怎麼可能還會有鳥叫,許是訊號罷?
果不其然,澹臺望舒面色流露出幾分不捨來,低頭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來,扶起她的肩膀來,低聲道:“朕不能陪你,你要好好顧惜身體,朕得了空便來看你。”
林半夏失落地點了點頭,半是不捨地放開了他的手,澹臺望舒又望著她躺在了榻上,面上微微綻開些笑意來,縱然難捨難分,終於是放開她的手,臨行前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這才起身離去。
林半夏望著他的背影,面上失落得緊,聽著帳外殿門合上的聲音,伸手撫上自己尚還平坦的小腹,低聲道:“看來,還要過些日子才能告訴父皇,你已經來了啊。”
說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側過臉去,閉目睡去。
澹臺望舒的背影並著跟在身後的餘成德,轉出涼月宮的宮門時,那微開的窗扇下,一雙悄悄窺探的雙眸裡震驚之色顯露無疑,那、那果真是皇上麼?
她伸手拉下了窗扇,矮身縮回榻上,一雙眼睛驚懼不定,皇上夜進涼月宮?難不成,貴嬪娘娘果然復寵了麼?
只是,既然復了寵,為什麼不光明正大的,反而要這般偷偷摸摸的呢?珍珠神色驚疑,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若是貴嬪娘娘真的復了寵,這涼月宮豈不是要步步高昇了?自己何必再費盡心思地去玉清宮中當差呢?
這後宮中各宮各殿,哪個不是依仗皇上的恩寵過活?貴妃娘娘受寵這般年月,卻也該是時候換換人了?只是,若是玫瑰姐姐來問,她到底要不要說實話呢?
可也不對,若是皇上真的疼寵貴嬪娘娘,又怎麼會放任她以往那般落魄?甚至還親手澆上一盆涼水?難不成,只是爲了做給貴妃娘娘看的?依她來看,皇上往昔對貴妃娘娘纔是真正的寵愛,便是闔宮上下,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怎地到了貴嬪娘娘這裏,卻要這般偷偷摸摸的?
她心中思緒不定,翻來覆去地鬧騰,驚著了一旁的寶珠,寶珠翻了個身,罵道:“小丫頭還不睡,鬧騰什麼呢?”
珍珠撅了噘嘴,不敢答話,卻也不敢再亂動了,躺在榻上,咬唇思索了許久,終是什麼也沒想出來,這才昏昏沉沉睡去。
下過雨的秋夜裡,涼意卻像跗骨之蛆一般,緊緊貼著骨頭,瞅準了人們裹緊的被褥衣衫中的縫隙都要鑽進去。暗淡的天幕之下,澹臺望舒身側跟著的餘成德,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澹臺望舒側頭笑看了他一眼,道:“竟這般不受用了麼?”
餘成德嘿嘿笑了一聲,道:“奴才年紀大了,便有些吃不消這般的涼意了。”
澹臺望舒微微笑了一笑,不再吭聲,餘成德嘿嘿又笑道:“只盼著皇上和貴嬪娘娘早日能見天日,也是老奴的福分。”
澹臺望舒不語,面上卻微微浮起些笑意來,抬頭望了一望宮闕盡頭處的天色,深墨的天色中微微透著些藍,是啊,早見天日,也就不必再這般奔波掩飾,他這一國之君,百姓之尊,便是要好好護著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也這就不會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