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心裏有數
林半夏聞言,動了動唇,眸中情緒涌動,抬起頭來,卻撞上澹臺望舒的眼神,眾人都低著頭,澹臺望舒越過眾人遙遙看向她,看她神色微動,便知道她想要做什麼,望住了她的眼,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林半夏明瞭他的意思,忍了又忍,纔將自己的話盡數嚥了下去,低下頭,不肯再看。
玉嬪領了罰,站起身來,矮身行了禮,退了出去。路過林半夏身旁之時,身形微微一頓,只停了一瞬便轉身走了出去。
玉嬪走出去之後,帳中便靜了下來,婉妃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本是一樁熱鬧的事情,鬧到最後如此收場,太后臉色也很是不悅。
賀雪歸站在太后身後,不言不語,卻將這帳中眾人的神色都瞧進了眼底,見著如此形狀,淡淡地浮起一絲笑意來。
儀貴人倒是高興的很,那臉上的喜色是藏也藏不住,這下林半夏算是失了半邊臂膀,可看她能怎麼辦?她兀自得意洋洋地想著,心中的高興都要漫出胸腔了。
澹臺望舒閒散地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便都散了吧。朕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眾人又是呼呼啦啦一陣起身,矮身行禮,送他出了門。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太后也是心力交瘁,也站起身來道:“哀家也歇一歇,都跪安吧。”眾妃紛紛應是,菡芝走上前來,扶住她的手臂,自動忽略了這身後的重重聲音,自顧進帳內去了。
見太后也迴轉了,婉妃便站起身來,拿出了為妃的架子來,望著眾人道:“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並非玉嬪一人所犯,有什麼樣的處罰你們也都瞧見了,都好生回去想一想,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她一通話訓得氣派,眾人紛紛稱是,婉妃瞧了眾人一眼,起身先回去了。
婉妃一走,眾人也就都散了。林半夏落在後面,最後一個出了太后的帳子,白芷候在一旁,見人都走完了,她纔出來,又是一臉低落的模樣,急急趕上前去,面色焦灼,“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玉嬪娘娘為何早早就出來了?”
林半夏聽她問的急,露出個無奈的笑容來,道:“你倒是比我還急。”
白芷能不急切麼?瞧玉嬪娘娘出來的那架勢,可不是什麼好事,她站在道邊喚了兩聲,她都沒有回答呢。
她一雙眼眸哀怨地將她看著,林半夏低聲道:“玉嬪是爲了我。”
白芷一雙眼眸瞪得老大,震驚道:“娘娘怎麼了?”
林半夏抬起頭來,望了一望那遠處自己的帳子,面色上倒是平淡得很,道:“回去問一問就知道了。”
白芷不明所以,見她抬步悠悠迴轉,自己也緊緊地跟了上去,路上林半夏不言不語,嘴巴緊閉,她欲言又止了幾番後,見她的模樣,實在是不想說些什麼,便只得狠狠按捺了,跟著她一同回了帳子。
到了帳前,白芷上前掀了簾子,她矮了矮頭,偏頭進了。這次,憫枝和憐葉倒是都在,見兩人回來,均是上前福了一福,“娘娘萬安。”
林半夏淡淡地嗯了一聲,踏步上前,到得榻前便坐了下來,回身將兩人望著,神色間雲淡風輕,很是無意。
白芷低聲道:“近前,娘娘有話要問。”
憐葉和憫枝不明所以,對視一眼,便匆匆上了前,憫枝率先跪下,哀道:“娘娘明鑑,奴婢再也不曾有那樣的心思了。”
林半夏點了一回頭,似是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道:“起來吧,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
憫枝驚訝地睜大了眼,看著她的表情並不像是說假話,才莫名其妙地站起來,望了憐葉一眼,憐葉道:“娘娘還有什麼話要問的,憫枝姐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半夏看了她一眼,臉上卻浮出一個淡笑來,笑了過後道:“今晨可是你二人在敘話的時候,掉了眼淚?”
憫枝和憐葉大驚,怎地如此隱秘之事,貴嬪娘娘也都知道,貴嬪娘娘不是去參加太后娘娘的早宴了嗎?兩人撲通跪下,憐葉急急忙忙地道:“娘娘明察,今晨憫枝姐姐與奴婢說起了這事,很是知道了悔痛不該,這才掉了眼淚。可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啊……”
見著兩人慌張,眼神倒是真摯得很,一副急於證明的模樣,也知道憐葉沒有說謊,可是她問得並不是這個啊……林半夏心中無語了一回,這總的是如今看來,自己無論是怎麼說,這都像是問罪的模樣了?
林半夏看了二人一眼,心中無奈,面上只得淡淡道:“本宮知道,本宮要問得……不是這一樁……”
憐葉和憫枝跪在地上,互看了一眼,很是有些不明所以,娘娘適才難道不是問得她二人是不是敘話之時掉眼淚了?
見兩人還是一頭霧水地跪在地上,林半夏提了提聲音道:“起來回話吧。”兩人半信半疑地起了身,忐忑地立在她面前,靜待她發話。
林半夏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辭藻,想了想如何說才顯得不那麼像興師問罪,思考了一番後,她抬起頭來道:“今晨你二人敘話的時候可有旁人聽見?”
憫枝和憐葉疑惑地對視了一眼,憐葉低聲答道:“回娘娘的話,我二人說話聲音極低,便是站在外帳,也不見得能聽得真切。”
林半夏嗯了一聲,道:“那可是哭得聲音大了?”
她問得這話本就是順坡下的,卻沒想到憫枝和憐葉又是一頓驚恐,撲通又是跪倒在地,連聲道:“奴婢們絕沒有心有不甘的心思,便是哭也是在哭先前對不住娘娘那一遭,絕對不曾心懷任何不滿啊……”
林半夏看著兩人又是這副形狀,心中的無語便又擴大了一圈,忍了半天,聽兩人說完,才道:“本宮知道,本宮問得……”話到嘴邊,卻彷彿覺得這話自己適才說過,默了一默,又改口道:“你們起來好好回話就是,莫要再哭哭啼啼,呼天搶地。”
憐葉抬起頭來看她,摸不準她到底什麼心思,只是看她的面容,也很是平淡,眼神平靜,也沒有要問罪之前的故作沉靜,卻似她就是這樣。
林半夏若是知曉了憐葉心中的念頭,可是要笑掉大牙了。她本來就沒什麼興師問罪的意思,此事算得上是一樁莫名牽連,若說玉嬪被罰,始作俑者雖然是她們,但二人到底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拿來做了文章罷了,若因這個對兩人大加責罰,也不是林半夏的性格。
憐葉看了一看,心中微微定了定神,伸手拉了憫枝起身,憫枝退了一步,站在她一側,緊緊挨著她。
林半夏並不多說,想了一想,道:“我問什麼,便答什麼,不許再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廢話,可聽明白了?”
兩人顫顫巍巍地點頭,林半夏道:“今晨你二人敘話的時候掉了眼淚,這掉眼淚的時候,可覺得有什麼人聽著了?”
憐葉想了一想,面上很是委屈地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二人正在內帳之中收拾床榻,那內帳的氈子厚實,輕易是聽不怎麼見的。憫枝姐姐那一聲哭,也不過就是一點點,奴婢勸了兩句,便不怎麼哭了。著實不知道是否有人聽見。”
林半夏瞭然地點了一回頭,歪頭思索,不作言語,憐葉瞧著她神情莫辨,悄悄地上前了一步,壓低了聲音問道:“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隔牆有耳?”
林半夏抬起頭來,道:“許是不巧,你們兩個正在敘話間,婉妃娘娘從帳外走過,不巧聽見了一個哭聲,但是卻拿不準是哪座帳子裡哭的。出巡在外,私下悲慼,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太后娘娘知道了,便想查出個一二來,玉嬪便先承認了,被禁足至回宮之時,想來她帳中的人並沒有什麼大事,也許是不會啼哭罷。”
憐葉和憫枝面面相覷,憫枝心頭慌張,慌忙又要跪,林半夏虛虛地抬了抬手,纔算止住了她的動作,憫枝將跪未跪,只好站直了身體,低聲道:“娘娘恕罪,奴婢著實不是有心的,並不曾知曉婉妃娘娘在帳外聽見了。”
林半夏點了點頭,道:“如此很好。”
憐葉見林半夏並沒什麼要責罰憫枝的意思,心中更是感激,推了推憫枝道:“還不快謝過娘娘。”
憫枝恍然,如夢初醒地矮身行禮,林半夏瞧著她的模樣,幸好不是行大禮,便沒有攔著。
“謝貴嬪娘娘寬恕之恩,奴婢定當做牛做馬……”
林半夏揚手製止住她的話頭,道:“這樣倒是不必,你且按我說的去做便是了。”
憫枝抬起頭來,神色間很是惶恐感激,道:“娘娘請說,奴婢一定萬死不辭……”
林半夏內心嘆息,這怎麼總是要死要活的呢?她想了一想道:“你便接著做你的事,儀貴人再要尋你,你便聽她的話,一一應承。”
憫枝懵然驚訝,“什麼?”
林半夏靜靜地瞧著她,嘴角上掛起一抹淡笑來,“回來將她的打算告訴我,本宮再有安排。”她笑容和善,眼神卻是極冷極淡,彷彿透過她望見了令她不喜的人。
憫枝呆呆地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心中驀地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