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震驚
林半夏思慮了片刻,眼神微熱,道:“臣妾人微言輕,在這宮中受人欺凌,也是早已習慣罷了。”
她語氣低沉,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淡漠來,似是對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已不放在眼中了。
“貴嬪妹妹大度,旁人卻不這麼想。”婉妃聽她這般‘毫無鬥志’,自然急忙搖了頭,大是不贊同。
林半夏微微抬眼,疑惑地看著她。婉妃頓了一頓,自覺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輕咳了一聲,緩了緩容色,才道:“貴嬪妹妹想著以和為貴,還不知道旁人怎麼想呢?這玉嬪的事情便是個明證,只怕是你有心躲著旁人,旁人卻未必能放過你!”
林半夏眼眸微抬,眼神眯了一眯,婉妃這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倒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了。這宮中真正稱得上‘以和為貴’的人,怕是也就只有她了吧。
她垂眸笑了一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便是包藏禍心之人,也必然不得善果。婉妃姐姐心地仁善,待人寬厚,自然是有福氣的人。”
婉妃聽她這般誇讚,心中很是受用,面上卻是謙虛的很,笑道:“怎能當得起貴嬪妹妹這般誇讚?只不過凡事留有情面,總是好的。”
林半夏臉上浮起笑容來,道:“可這宮中,能有幾人能如姐姐一般。昔日,這贈藥之情還未向姐姐登門道謝。”
婉妃自然是歡喜她還記著她的恩情,臉上卻是一副大度的模樣,道:“舉手之勞罷了。”
林半夏聽她說了這麼多話,自然已是明白她的來意為何,不過是想要她明白,這宮中誰居上位,纔是真正正確的事情。她已領會了她的意思,卻是不想再與她多費口舌,於是道:“姐姐福澤深厚,定然是有大的福氣等著。太后娘娘這般看重姐姐,又是姐姐的表姑母,姐姐日後定然是十二鳳釵的主人。”
她說的**裸,婉妃心中又驚又嚇又喜,倒是不妨林半夏這般直接,說出這話來;喜的是,她說的話甚合她的心意,簡直是說到她心坎中去了。
這十二鳳釵,說的卻是皇后所帶的十二尾鳳羽簪,這大晉後宮妃嬪,只有皇后纔有資格佩戴那十二鳳羽釵,便是蘇漫漫那般得寵的貴妃,最多也只不過能佩戴九尾罷了,若是佩戴了九尾以上,便是大大的不合禮制了。
這貴妃之下的妃位,只得佩戴七羽,林半夏身為貴嬪,也只能佩戴五羽罷了。
久而久之,這十二鳳釵也自然就成了皇后的代名詞;十二鳳釵的主人……婉妃越聽心中越喜歡,當下便浮起了幾分笑意來。
林半夏瞧著她的模樣,心中微微一笑,有同她多寒暄了兩句,這纔將她送了出去。
婉妃出了涼月宮,臉上的喜色還未消去,紅箋扶著她的手臂走在前方,身後跟著兩個小宮女和太監。
紅箋疑惑地問道:“娘娘,您之前不是說,不必和林貴嬪交好,也能將事情做成麼?”
婉妃搖了搖頭道:“那是昔日,本宮只想著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但是你可瞧見了,太后娘娘和皇上手中握著蘇貴妃的錯處,卻是半分要處置她的意思都沒有,足見此人的心機和權勢之大。本宮雖說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這身份之間也是差的遠了些,可偏生就是她,能那般得皇上寵愛,昨日之事,全然是她指鹿為馬,冤枉了林貴嬪和玉嬪,惹得太后娘娘發了大火,這三個著了錯的人,卻是一視同仁。”
婉妃說著,抬起頭來,看向了那長街兩側金黃溢燦的琉璃瓦,折射的一番陽光很是晃目,她收回了視線,末了又道:“本宮少說也是佔了個地利人和,卻一直未曾越過她去,本宮很是不甘心。”
初入宮之時,皇上登基元年,對東宮之時的妻妾很是照拂,封妃的封妃,除卻林半夏,哪個女子不曾得到什麼好的安置,卻偏生就是,皇上登基以來,未曾大選,甚至在登基之後,封后一事便擱置了又擱置,依照皇上對蘇貴妃的寵愛,這後位幾乎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卻孰料,被林貴嬪的母家橫插了一槓子,與至尊後位失之交臂。
這朝臣之中反對的聲浪,不外乎貴妃過寵,或恃寵生驕,難以安頓了後宮安寧,還有一說便是貴妃出身低微,不堪為後。
再後來,皇后人選為左相大人家的女兒,賀雪歸。
她那時以為,這皇后之位定然是跑不了了。左相在朝中威嚴甚重,賀雪歸又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品行容貌名冠京都,自然是沒有那麼多的反對聲音。
卻不妨,又出現了許多差錯。皇后未曾立得安生,這後位便一直這麼空懸著。
婉妃想了一想,又道:“林貴嬪這般的女子,只可為友,卻不好為引為敵人。她雖然看著無心,但能在這般地方呆下去,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不可小覷。本宮以前未曾想過這一塊,這兩日卻是著實的思慮得深了。”
紅箋似懂非懂第點了點頭,婉妃不再說話,兩人漫步回宮而去。這其中,還有另一半的話,婉妃並不曾說出來。
婉妃曾經誠然未曾奢望過皇后之位,只是這屢屢錯失,卻像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人一般,她心中漸漸萌芽出不同的種子來,這種子越來越大,越大越茁壯,她隱忍已久了,這種子自發了芽生長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在她心中長成了一株參天大樹了。
既然這皇后之位,沒人當得了,那就由她來試一試罷!婉妃自信滿滿地想了一想,自覺這皇后之位唾手可得,昂首挺胸地往宮中走去了。
這邊卻說,林半夏送走婉妃之後,迴轉屋內,淡然地開始抄寫自覺的懲罰,白芷和慧心侍奉在一側,低頭看著她認真地抄寫著《女論》和《婦戒》來。
她低頭抄的認真,白芷卻有些疑惑總縈繞在心頭,不知如何向她開口求證。但見她如此忙碌,終於話滾到嘴邊又眼回去,滾到嘴邊又咽回去。
一直低頭埋頭抄寫的林半夏,似是輕笑了一聲似,好整以暇地道:“想問什麼,儘管說就是,吞吞吐吐的,卻像個什麼模樣?”
白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林半夏都提出來,那自己自然要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問出來,道:“娘娘,婉妃娘娘此舉是來示好,娘娘向來不曾理會過這宮中爭鬥,今日怎麼與婉妃娘娘倒說了這麼多?”
林半夏抄寫完了半卷,擱下筆來,待那字跡微幹,伸手撐了一撐那紙頁,才道:“我與她多說,卻並非是爲了自己。婉妃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的卻不是我能給的,只是她既然心中的想法與我相同,那我又何必惺惺作態,拒她於千里之外。”
末了,抬起頭來,素來清冷如水的眼眸中,卻頭一次露出了狠厲的目光來。她所承受的屈辱已足夠多,是時候還給蘇漫漫了。
婉妃既然想同蘇漫漫鬥一鬥,那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去贊同?
白芷聽了,便點了一點頭,她纔不覺得貴嬪娘娘有多麼陰狠,她侍奉貴嬪娘娘這般久,自打東宮,蘇漫漫當了良人之後,對著林半夏的態度,便是闔宮皆知。陷害、懲罰自是家常便飯,將貴嬪娘娘貶至涼月宮,還不肯收手,貴嬪娘娘要反擊一些,自然也是再正常不過。
林半夏微微一笑,心中卻不知是定了什麼計策,臉上顯出胸有成竹的神色來,低頭又兀自抄起書來。
玉清宮內,蘇漫漫執筆站在書案後,臉上不忿之色尤重,若是尋常侍佛所用佛經抄錄,每每都是宮中的侍女代筆,只是如今,這懲罰要呈與太后過目,自然是打不得一絲的馬虎眼,她從上午抄錄到現在,手腕都早已痠麻,禁不住抬起頭來,將筆扔下,活動活動了手腕。
這剛剛扔下筆,門外便響起一道柔柔的聲音來,似是滿含喜悅,道:“奴婢求見貴妃娘娘。”
聞言,聽是玫瑰,百合抬起頭來,眼神複雜地看向門口,蘇漫漫卻是臉上顯出喜色來,抬起頭來道:“進來吧。”
門外溜溜跑進一個人來,杏色衣衫翻飛,似是昭示著主人心情的激動與難耐,玫瑰疾步走上前來,在那案前盈盈一拜,抬起頭來,眼神中興奮激動地幾欲發光,聲線也是抑制不住的顫抖,道:“奴婢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大安。”
蘇漫漫面上帶了笑意,低頭望向她道:“有什麼事便說吧。”一邊招了招手,命殿中的侍女都退下。
侍女們無聲應了,屈膝行了禮,魚貫而出,衣衫窸窣過後,殿中便只餘下蘇漫漫、百合和玫瑰三人。
玫瑰瞧著百合也還在當場,心中有些不大願意,但瞧著蘇漫漫眼神銳利地看著她,心中一凜,忙把腦海中無端的雜念去除,正色道:“啟稟娘娘,涼月宮的宮女昨夜親眼看到皇上戌時一刻進了涼月宮,直到戌時三刻才從涼月宮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