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惜遲決然轉身，葉清知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委屈。

    做了五百多年鐵樹，從不開花的天音上仙頭一回開花，就覺得委屈了。

    他到底哪裏做錯了？

    他只是維護正義，他只是站在大多數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他只是爲了平息眾怒，不讓小受引出的禍水灌到她身上，他做錯了嗎？

    “為什麼？”

    葉清知很想知道，為什麼……

    “清知，你已經不像是你了……”

    何惜遲的聲音喑啞，從前的葉清知，在她說出那句話時，只會毫不猶豫的殺了羅小雅。

    他信她，沒有理由，也不需要任何人認同。

    他可以為她與天下為敵，卻絕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他不會抱著別的受傷的女人而無視同樣傷痕累累的她的存在，更不會爲了所謂大局不顧她的感受對小受下手，二十年前的葉清知，以她為中心，二十年後的葉清知，以天下為中心。

    她……接受不了。

    何惜遲給的理由很充分，可是葉清知無辜的原因同樣很充分。

    他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他為她做出了改變，卻不是全部。

    二十多年前，明明是心魔親口告訴他，何惜遲更喜歡如朗月清風般的天音上仙葉清知，喜歡看他心繫蒼生，受萬民敬仰，如今他這麼做了，她卻說他錯了……

    人世間的情愛，真的好難悟。

    “那我也只問你一句，何惜遲，你喜歡的是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這是葉清知從來不敢正視的問題。

    可是今天，無邊的委屈侵襲之下，他就是想要一個答案。

    “從今天起……都不喜歡了。”

    何惜遲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哽咽。不管是從前的還是現在的葉清知，他親手殺了小受是事實。

    他殺了她唯一的朋友，至親……

    小受永遠不會回來了……

    那個有點呆、有點傻、表面上喜歡欺負她，事實上處處維護她的傲嬌系統，不會回來了……

    它是葉清知眼裏的殺人兇手，卻又何嘗不是爲了保護何惜遲浴血奮戰，爲了守衛她身死道消的良師益友？

    何惜遲對葉清知很失望，不只是因為他殺了小受，還因為一直到現在，他也沒問一句，小受是否有冤。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聽見的，卻唯獨不信她。

    何惜遲心裏原本有滿腹委屈，可是此時，都沒了發泄的必要。

    從來都是她在痴心妄想。即便他曾為她殉情，即便他曾對她許諾，此生唯她不娶，葉清知始終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仙，而不是她的葉清知。

    夢醒了，欲也斷了。

    是生是死，都無妨了。

    在確認葉清知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的剎那，何惜遲全身的力氣都好似在瞬間被抽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倒地之前，她依稀似乎又看見了當年對她百依百順的那個葉清知。

    不，或許，那也不是真正的葉清知，而是他三千化身中一縷卑微的影子。

    從今天起……都不喜歡了……

    這句話就像被何惜遲施了定身法一般，把葉清知生生定在了原地。

    他還是不明白，他錯在哪裏……

    鐵樹即便開花，到底也還是棵鐵樹，它除了多出幾朵花，本質上，與原來也沒多大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