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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鳳臨玄都,長治久安

    巍峨長安,綿延殿宇。

    慕容候抬手掀開了遮在眼前的華轎幕簾,暖絨繡金的緞子搭在他手背上,拉開一角,稍見真容。

    他抬了抬頭,八馬城道的盡頭處,有座雄城巨門,列衛森嚴,左右各立五十精甲槍槊。

    慕容候思索些許,纔回悟這些御林護衛,盔甲制式,該是出自玄甲軍,少不得有曾經在西州叛亂裡活下來的悍勇之士。

    十萬背嵬,十萬玄甲,曾叫五丈原變作屍山血海,而諷刺至極的是,就連北邊征戰戎狄,也不曾出現過這般慘烈的景象。

    無怪天下人裹亂思變,不可一世的‘齊肩王’獨孤閥主,若沒有那一場盜國西叛,至如今,也終究會成了爪牙盡去的孱弱病虎罷了,又何來‘西天有主,世無二君’的響亮旗號?

    既有先河,自是難保後例。

    說長不長,十餘年間禍亂四起,駐北燕雲的四軍五營,竟是全數易換了旗幟,天天在鼓弄那一套割據縱橫的把戲,楊釗、羅晸之流姑且不論,就連一個小小的八品統轄也敢自立為王,開朝建綱,滑天下之大稽,沐猴而冠,外莫如是。

    此等跳樑小醜,大多留不下姓名,連性命也如這般,頭天還耀武揚威,自詡穩坐龍椅,第二天就被眼紅的部下在夜裏安寢時割去了腦袋,可悲可憐,當是正應了文淵大學士曾寫下的那句‘草莽龍蛇安知命,一夜起陸換風雲’,可惜,世人看不穿,都只知位高權重纔好,但又有誰能知位高權重這四個字所肩承的,不單單是榮華富貴。

    人心自古不足,羅晸既已受敕冠軍侯,封妻廕子當然不在話下,三代侯爵承襲,便可叫令家成為當朝高門,在朝中,儘管說不上隻手遮天,但呼風喚雨,又有何難?

    偏偏就是這麼一位前途可期的當世猛將,卻落了草,成為朝廷心腹大患之一,盤踞北疆,著實讓人喟嘆。

    “世子殿下,我們到了……”

    一聲沉喚,打亂了慕容候的思緒,他恍然回神,抬眼處,才驚覺已到了這普天之下號稱威嚴的龍城皇都。

    滿城官家之中,佇立著的無上皇城都邑,以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聖獸為名,分別設下四座巨門,後避諱太祖虎字,還將白虎門改作了白獸門,而慕容候眼前的,便是四門中的正北門。

    玄武門。

    也不知是否暗藏了深意,此番皇城洞開,以迎八方,卻偏偏開了此門。

    慕容候勾勒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太宗殺兄奪嫡,似乎……便是此地。

    九丈巨門,猶如坐山之獸,逡視北方,巨門依城,城沿處每隔百步便有一處箭塔哨崗,遠遠即可瞥見兵甲寒光,殺氣凜冽。

    皇城乃一國之威儀,皇宮更是如此,大明宮,前名永安,佇立於這龍首原,已歷時百年,經數代工匠修繕建造,左右九千步,上下五千步,百餘殿落九五格局,蔚為壯觀。

    慕容候在內官的攙扶下,走出抬轎,宮門之下,左右兩側,皆是盔兵胄護,但金陵世子,還不到讓這些人齊跪山呼的份量。

    只有那宮門口一個手搭拂塵的老太監,覷見慕容候身上的三爪龍蟒袍,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

    “恭迎世子殿下……入宮朝見。”

    如浪潮此起彼伏一般,宮內傳來一聲聲傳令太監們的喊聲:“恭迎世子殿下入宮朝見……”

    宮門前的甲士豎戟開道,慕容候看著宮門後的景象,只覺像是巨獸開了口,要吞噬入得其中的一切物件。

    慕容候垂落袖擺,對身側的陳管家道:“差人去把隨行的內官安頓好,點更點卯,莫要出了差池,京城裏,須得管教禁嚴,若惹了禍端,便不像金陵那般好應付了。”

    “殿下所言甚是,此番進京的隨行眾,我已考量許久,都是心細懂事的……”陳管家如是說著。

    慕容候心思也不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微微一點頭,趨步而前,亮銀八寶官靴踩在宮門前的石臺上,發出稍稍低沉的足踏聲響,他便這麼走著,越過了第一列甲士,那磨得鋒利無比的刃芒就在他頭頂處,他甚至能看見刃上映照出他頭頂紈結的朱纓縛絲,如鏡一般纖毫畢現。

    陳管家躬著身,抬頭看了一眼,他身前的人,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這麼大了,他恍惚間,看到了那個在襁褓裡安然入眠的小小嬰孩,彷彿渾然不知親母香魂歸兮。

    而那個害死了王妃的大惡人,就在這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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