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子母
微風拂過,紙條被吹得打了個轉兒,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上面寫著幾個字:
皇上在落依閣,有危險!
……
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嬤嬤終於把孫太醫帶了回來。
這期間,淑妃想了很多,在見到孫太醫的那瞬間,她恨不得立刻同對方說自己的計劃!
不過還好她想起了這兒還有一個嬤嬤的存在,強行壓下了內心的激動。
“嬤嬤,這茶有些涼了,你再去給本宮泡一壺吧。”
嬤嬤明白,淑妃這是有事要和孫太醫商量,所以才把自己支開了。
雖然心有不甘,但嬤嬤還是聽話的拿著茶盅退出了大殿,順手還關上了門。
孫太醫從進了大殿,目光就被倒在地上的小蝶吸引了。
他看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小蝶,又震驚的抬頭看了眼淑妃,面上是止不住的驚慌。
“娘娘,這……”很顯然,熟知淑妃性格的孫太醫以為小蝶是淑妃害死的,而淑妃讓他過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幫她善後!
淑妃白了孫太醫一眼,“人是自己死的,與本宮無關。”
“娘娘,現在沒有外人在,還請娘娘同下官說實話。”很顯然,孫太醫並不相信淑妃的話。
淑妃狠狠的瞪著孫太醫,“本宮說了,不是本宮做的就不是!”
見淑妃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孫太醫遲疑的問道:“那這位宮女是……?”
“……”這一次,淑妃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孫太醫也不敢打擾淑妃的沉思,只好安靜的站在一邊候著。
半晌過後,淑妃纔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慢慢的向孫太醫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
孫太醫聽得大為驚奇,不住的繞著小蝶的屍體繞圈子,“依娘娘所言,這位宮女是在嬤嬤接過紙條後,立刻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沒錯。”淑妃點點頭說。
孫太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子,皺眉不語。
淑妃見他這番作態,不解的問道:“孫太醫可是發現了什麼?”
孫太醫皺了皺眉頭,不住地搖頭,“娘娘恕罪,老臣並沒有看出什麼奇怪之處。”
“怎麼會這樣?”淑妃不相信的問,“難道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不見得。”孫太醫不贊同的說。
“嗯?”
“這宮女死狀悽慘,絕對不是正常死亡。”孫太醫搖頭晃腦的解釋,“可是又不是中了毒,這種感覺倒像是……”
淑妃眼光一亮,激動的問:“孫太醫可是有什麼眉目了?”
“老臣因為家學原因,曾經有幸接觸過一段時間的蠱蟲,這宮女的死狀倒有些像。”
“蠱,蟲?”淑妃一字一頓的重複。
“沒錯。”孫太醫點點頭,跟淑妃解釋說:“這蠱蟲起源於苗疆,是苗疆人以自身血液為引子培養出來的一種蟲子。”
“……”一聽蟲子,淑妃臉上噁心嫌棄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孫太醫無奈的搖頭,“娘娘可別小看了他們的蠱蟲。”
“難道這蠱蟲還有什麼神奇之處嗎?”
孫太醫點點頭,神色凝重,“娘娘有所不知,這苗疆蠱蟲分為許多種,每種蠱蟲都有不同的效果,是苗疆人非常厲害的武器。”
“哦?”聽孫太醫這麼一說,淑妃倒是升起了幾分興趣,“據你所說,這蠱蟲還不止一種?”
“沒錯,而且蠱蟲的效果極為神奇。”孫太醫買了個關子,並沒有全部說完。
淑妃此時已經完全被提起了興趣,見孫太醫不說了,她頗爲着急的追問,道:“你快和本宮說說,都有些什麼效果。”
好在孫太醫並沒有繼續拿喬,很是痛快的向淑妃舉了幾個例子。
“蠱蟲的種類太多了,而且多是苗疆人的獨門秘籍,保命絕招,不到迫不得已絕不輕易示人。”
“但是,就臣所見過的蠱蟲,就有三種。”孫太醫伸出三根手指在淑妃眼前比了比。
淑妃微微皺眉,不滿的說:“好了,別賣關子了,快點跟本宮說說。”
“喏。”
孫太醫收回兩根手指,說:“這第一種,是失憶蠱。”
“失憶蠱?”淑妃覺得頗為驚奇,“是字面上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孫太醫點點頭,諂媚是誇獎說:“娘娘慧眼。”
“所謂失憶蠱,顧名思義,就是中了這種蠱蟲的人會根據蠱蟲主人的指示,忘掉一些記憶。”
淑妃覺得很驚奇,孫太醫說的這些,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孫太醫接著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神秘兮兮的說:“第二種蠱,名為子母蠱。”“何為子母蠱?”淑妃追問。
“所謂子母蠱,又名生死蠱。”孫太醫的聲音悠長而神秘。
“生死蠱?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孫太醫笑了笑說:“因為這生死蠱分為母蠱和子蠱,兩隻蠱蟲互相吸引,相伴而生。”
“啊!”淑妃覺得越發不可思議了。
“相傳,一但種下生死蠱,兩個人的命運就永遠連在了一起。”
“永遠?”淑妃不置可否,“一旦蠱毒解開了,不照樣沒事了嗎?”
孫太醫搖搖頭,不贊同的說:“娘娘想錯了,生死蠱一但種下,就融入了血脈中,除非你將身體裡的血液全部放掉,否則無法解蠱。”
“嘶——”淑妃倒吸一口涼氣,“這子母蠱竟然如此厲害!”
“哎。”孫太醫嘆息的說:“子母蠱最厲害的地方並不是它無法解,而是?”
“而是什麼?”淑妃著急的追問。
“子母蠱之所以又名生死蠱,是因為母蠱死而子蠱亡。”
淑妃有些沒有聽懂,遲疑的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微臣聽說,”孫太醫頓了一下,繼續說:“子母蠱是分為子蠱和母蠱,是苗疆少女控制自己愛人的陰毒手段。”
“這子母蠱竟然還能控制人?”淑妃心中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過。
孫太醫的背脊略彎,神神秘秘的說:“據傳苗疆女子爲了捍衛自己的愛情,將子蠱對心愛之人施,母蠱則自己吞服。”
“子蠱與母蠱任何一方離開彼此,終將瘋狂的反噬寄養人,一旦母蠱寄養人死去,子蠱寄養人也會立刻跟隨而去。”
“苗疆女子就是靠這個,保證自己心愛之人不會背叛自己。”
淑妃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了,半晌,才半是感慨半是嘆息的說:“還真是可悲的愛情啊。”
“誰說不是呢。”孫太醫附和道。
淑妃喝了一口茶平靜下心情了後,繼續問孫太醫,說:“你這才說了兩種,那第三種蠱蟲呢?”
孫太醫並沒有立刻回答淑妃的問題,而是警惕的張望著四周,彷彿在觀察有沒有人躲在周圍一樣。
“好了!”淑妃不耐煩的看向孫太醫,“本宮這殿內除了你我並無他人,你就放心的說吧。”
“是。”見淑妃開始發脾氣了,孫太醫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走到淑妃面前,弓著身子,在淑妃耳旁悄悄的說著什麼。
孫太醫還沒有說完,淑妃就直接驚撥出聲了,“啊?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神奇的東西?”
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子,孫太醫從淑妃身旁退下,得意洋洋的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小小的蠱蟲,又算得了什麼呢。”
“……倒也是,本宮整日裏待在皇宮,對外面的世界真是一點兒都不瞭解啊。”淑妃自嘲道。
孫太醫捋著鬍子的手一頓,連忙向淑妃告罪,“奴才說錯了話,惹娘娘心煩,還望娘娘海涵。”
淑妃擺擺手,說:“無礙,本宮只是有感而發,與你無關。”
“微臣謝娘娘恕罪。”
孫太醫對著淑妃行了個大禮後,再次看向了已經被冷落多時的小蝶。
小蝶的身體僵硬,胸口毫無起伏,方纔從嘴裏吐出來的鮮血早已經凝固在臉頰上。
孫太醫再次檢查一番後,仍然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於是他直接轉身向淑妃稟告,“啟稟娘娘,這宮女身上沒有傷痕,也並無中毒跡象。”
“雖然從種種跡象來看,這奴婢似乎被人下了蠱,但是,依老臣拙見,這位姑娘體內並沒有蠱蟲!”
“沒有蠱蟲?”淑妃對孫太醫的話保持懷疑態度。
“沒有傷痕,也沒有中毒,更沒有被人下蠱,難道這宮女真的是剛好在本宮這兒暴斃嗎?”
見淑妃發脾氣,孫太醫立馬就跪在她腳下,瑟瑟發抖的求饒道:“娘娘息怒,娘娘恕罪啊!”
“行了!”淑妃十分嫌棄的踢了孫太醫一腳,“本宮還沒拿你怎麼樣呢!”
“微臣謝娘娘不殺之恩。”孫太醫連連磕頭謝恩,顫抖著身子站了起來。
淑妃坐回椅子上,一隻手撐著腦袋,低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孫太醫也不敢說話,只好站在一邊隨時等候吩咐。
霎時間,整個大殿都沉默下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淑妃終於開口了,說:“孫太醫,你之前說過,你是因為家族原因,纔對蠱蟲之事知之甚詳,對吧?”
“娘娘謬讚。”孫太醫恭敬的彎腰行禮,回答道:“知之甚詳談不上,微臣於蠱蟲一道,只能說是略懂皮毛。”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孫太醫臉上的驕傲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
淑妃對孫太醫這種故作謙虛的姿態是完全看不上眼的,但是現在她畢竟是有求於對方,因此,她強壓下內心想翻白眼的衝動,笑吟吟的說:
“孫太醫太謙虛了。”
“哪裏哪裏。”孫太醫拼命的壓抑著嘴角勾起的弧度,“只是不知道娘娘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淑妃掩唇輕笑,“沒什麼大事。”
“只是聽孫太醫說起那蠱蟲的神奇之處,本宮有些好奇,想親自見識一下那蠱蟲呢。”
“娘娘萬萬不可有如此想法!”孫太醫面色驚恐的阻止道。
“為何?”淑妃不懂為什麼孫太醫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孫太醫猶豫了一下,繼續解釋道:“就算是在苗疆,養蠱也不是每個人隨隨便便就可以養的。”
淑妃好奇的問,“難道這養蠱還要分人?”
“沒錯。”孫太醫點點頭,“只有具備財富、武力、受人尊崇的當地土司纔有資格養蠱。”
淑妃皺眉,“竟然還有這種要求?”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剛剛想的那件事就……
“是的。”
“這養蠱的方法,都是一代傳給一代,大多掌握在金沙江兩岸一代的,一直未接受過漢化的夷人酋長土司手上。”
淑妃的眉頭越皺越緊,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她有些不死心的追問道:“難道尋常人家就沒有人知道如何養蠱嗎?”
孫太醫搖搖頭,“一般老百姓的人家,雖然知道養蠱的方法,但是不能養蠱,就算是學會了養蠱,蠱蟲也會反過來殘害主人。”
“怎麼會這樣?難道養蠱只知道方法還不夠嗎?”
“娘娘聰明,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孫太醫衝淑妃討好的拱了拱手,稱讚道。
“養蠱之人,往往彼此之間都會有血脈聯絡,這就是養蠱的人口中所說的‘傳承’。”
“傳承?”
“沒錯,據說這類人說,他們之所以沾上蠱是由於自己或者祖宗不慎得罪了神靈,因此,必須要畜養蠱且不時放蠱害人才能得到神的寬恕。”
聽到孫太醫這樣說,淑妃一臉的唏噓,“還真是一個可怕的傳承呢。對了,孫大人怎麼會了解這麼多呢?”
“……”孫太醫沉默。
淑妃眯了眯雙眼,壓低了聲線,語氣危險的說:“怎麼?不能同本宮說?”
孫太醫的身子都快抖成一個篩子了,但是他依然咬著牙,不肯說出原因。
“啪!”淑妃猛的一拍桌子,將桌子上的茶器都震得抖了抖,茶杯更是被掀翻了,茶水順著桌沿流了一地。
孫太醫完全被籠罩在淑妃的氣勢下,腿上一軟,竟然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
“哼!”淑妃冷冷的看著孫太醫,“孫太醫,孫如良!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拉了你一把,才讓你能夠苟活至今的!”
孫太醫趴在地上,腦袋使勁的往下垂,“娘娘大恩,微臣不敢忘。”
“不敢?”淑妃咀嚼著這兩個字,伸出手,仔細的觀賞了一下手上的指甲,才慢悠悠的說:“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太敢了吧!”
孫太醫的腦袋都快埋進自己的懷裏了,“臣惶恐。”
“孫太醫,本宮記得,你夫人五年前給你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對吧?”
孫太醫猛的抬頭,驚慌的看著淑妃好整以暇的樣子。
淑妃輕輕笑了笑,卻連一個視線都沒有分給孫太醫,“孫太醫老來得子,相必對麟兒十分寵愛吧?”
雖然淑妃笑得一臉溫柔,在孫太醫看來,那溫柔的笑容卻如同食人的惡鬼一樣恐怖!
“五歲的孩子啊,白白嫩嫩的一定很可愛。本宮真想親自見一見呢。”
孫太醫跪著爬到淑妃的腳邊,哆哆嗦嗦的求饒道:“娘娘饒命,稚子無辜,還望娘娘放過他們。”
“孫太醫快快請起。”淑妃一臉惶恐的將孫太醫扶起來,眼神中的惡意卻怎麼都抑制不住。
“本宮不過是想找個人陪陪我罷了,又不是要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孫大人這般,倒顯得本宮要傷害麟兒一般。”
孫太醫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吞了吞口水說:“娘娘說得是,是下官魔怔了。”
“孫太醫無需如此多禮,”淑妃笑得一臉無害,“只要大人記得,本宮與大人是一條船上的,大人切記不要對本宮有什麼隱瞞就好。”
孫太醫拱了拱手,“下官定當謹遵娘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