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嗜血烏鴉13
和我的預料一樣,醫護車最終還是開去了羅彬生所在的融安醫院。
當戴著白口罩的羅彬生看著我時,從那一瞬間,我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閃躲。
這是從沒有過的神情,在我的印象中,羅彬生都是那麼的冷漠,就算是遇到了再為難的事情,頂多蹙一蹙眉頭就過去了。
他閃躲我,是因為被我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麼?
與羅彬生認識這麼多年,他像是容顯一樣,在我心裏已經和哥哥一般無二。
但我知道,連他也是有事情隱瞞著我的。
“人在這裏,你可以回去了麼?”
珩絕問我,他的目光落在了已經被羅彬生推走的屍體。
我亦看著那個方向,問珩絕:“你和我都目睹了這屍體的不尋常,為什麼你讓我走?”
“你是女人……”
我沒等珩絕說完話,就已經反駁道:“在這個年頭,還有男女不平等一說嗎?”
珩絕啞然,他不跟我做過多地爭辯。
而他這個反應也恰恰告訴了我,這個人的死他並不知情。
羅彬生很快的從哪個解剖室走了出來,他的手套上沒有血,應該還沒有檢查屍體,他走到我面前,蹙著眉:“你跟我過來。”
我看了一眼珩絕,他對於我和羅彬生認識也一點都不奇怪。
或許說,珩絕也認識羅彬生,但是他們兩個人沒有打算在我的面前顯露出這個意思。
但作為旁觀者,我將兩個人的關係看在眼底。
是醫院的一個空曠的地方,玻璃外的陽光滲透進來,即便是冬天也能給人暖和的錯覺。
曾經我很喜歡在這個地方走來走去,這裏的風景一直都是最好的。
羅彬生說:“你是不是病發了?”
我攪動著一雙手指頭,斂眉說:“沒有啊……”
“如果你覺得你可以騙過一個醫生,你可以撒謊看看。”
“……我就是小小的復發了一次,但是沒什麼太痛苦的感覺,吃過你給我的藥之後,立刻就好多了,你看看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到處亂跑。”
我笑著看著羅彬生,像是要表現出自己一點都沒有病的錯覺。
羅彬生看著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仔細思索了一陣兒,才終於說:“最近你在學校就不要出宿舍門了。”
“你為什麼也跟我說這句話?”
我敏銳的感覺到了羅彬生的不尋常,因為就在前不久,準確的來說是蕭易寒和我近期見的最後一面,蕭易寒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在任何角落看到過蕭易寒的蹤影。
我一度以為,蕭易寒是因為昨天在廢舊實驗樓前看到了什麼,所以纔會失蹤。
“小歌,有些事情你其實不用知道。”
我像是沒有聽到他說這句話:“蕭易寒不見了,容若今天也沒有來學校,若是不是在裡面養病?他是不是病發了?”
容若的病發,我這一生中眼見到的就只有一次。
也正是那一次,我才明白一直溫和的笑著的容若,那個善良的容若,竟然承擔著這麼大的危險。
他的病發,幾乎能夠讓人痛不欲生。
容若的異能是摧毀任何的物品,抑制器在他的身上都毫無作用。
除了那一身密不透風的衣服之外,容若就像是一個蝴蝶,被困在繭裡,那繭困得他透不過氣,沾不到陽光,看不到色彩。
可儘管如此,他還是笑著的。
正是因為容若的異能是摧毀一切,所以當病發來的時候,反噬就會更加的劇烈。
我不過是心絞痛,疼的動不了而已。
蕭易寒的病發比我還要痛苦,他的器官衰竭,當病發的時候,會比我疼十倍百倍,可我至始至終都沒辦法體會容若的疼。
他蒼白的臉上疼的毫無血色,可是他還是對我笑著,笑著說沒事。
然後繼續疼,被羅彬生和容顯抱走,還不忘對著笑。
那笑容真的好溫暖,可也讓我覺得好疼。
羅彬生彷彿也想到了那一段往事,他說:“容若的命數有限,醫生就是在鬼門關里拉扯病人,讓他們回到陽間,但是他們拉著拉著,也會有心力憔悴的時候,小歌,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個世界變了,請你還要相信容若。”
他至始至終都相信,就算是這個世界變了樣,那個溫柔善良的少年,依舊是不變的,他治療過這麼多的病人,見到過這麼多生死,可是唯獨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他才覺得活著是幸福,而死了,也是一種幸福。
容若是一個好孩子,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他纔沒有辦法看著這樣一個孩子死在他面前。
我也都是相信容若的,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相信容若。
我點了點頭,陽光在我的指尖劃過,我問:“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明德大學發生的這一切,你知不知道?或者說,顯哥哥知不知道?”
我緊盯著羅彬生,他突然露出了一抹平淡的笑容:“你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人遲早要死,人生匆匆,為什麼一定要糾結這麼多呢?”
羅彬生不打算告訴我這一切,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從一向冷漠的羅彬生的眼裏,看到了悲天憫人,帶著淡淡的傷感,對於羅彬生來說,早已經是悲傷滿溢了。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叫住了我,他說:“我還是喜歡小時候的你們,純真善良,長大了……就要學會承擔了。”
我回頭,羅彬生已經揹着我離開。
他每走一步,我都感覺到他身體緩慢的擺動。
如果剛纔不是我看錯了,那就一定是陽光的問題。
他轉身那一瞬,眼角噙著淚水,平淡的,沒有絲毫表情,只是那麼簡單的劃過臉頰。
只是一滴淚而已,竟然讓我覺得好難受。
就像是當初一夜之間我長大一樣。
而承擔,這兩個字的沉重,我還沒能懂得。
“以前沒發現他這麼多愁善感。”
我猛然回頭,珩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裏,像是偷聽了很久一樣。
“你怎麼能偷聽別人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