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從一開始就都知道？”

    我從黎明的瞳孔中看到了很多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比如他早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比如他已經知道了他的死期，那一雙眼睛裏倒映著的已經是一片虛無，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也不算是一開始就都知道，我也是慢慢才發現的……”

    黎明緩慢的咳嗽著，他推開了我扶著他胳膊的那隻手，然後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身體已經容不下他太長的時間。

    至多十天半個月，他也很清楚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黎明喝了口水，才緩過勁來，看著我的時候，還很平靜的說：“剛纔是你救的我，我很謝謝你。”

    我並沒有接受他的感謝，我蹙眉說道：“我救了你，你的確應該說謝謝，可是你到底為什麼要操控異能，殺死那個小女孩兒，還有那一個漁船上的人們？如果不是爲了知道這些，我絕對不可能救你的！”

    黎明看了我一眼，說：“這些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黎明的確沒有要告訴我的理由，他把我的胃口吊了起來，費盡力氣之後卻沒有回報，我有點著急：“可是你剛纔還說要謝謝我……”

    “可是剛纔你也說了，如果不是爲了從我口中知道這些，你絕對不可能救我，既然你的目的不純，我的道謝也就沒有什麼含金量了。”

    “你！”

    除了蕭易寒之外，黎明說話纔是最毒的。

    我的目光落在了黎明身後的那個不起眼的房間，上一次來的時候我並沒有注意到這裏，完全是因為上次來這裏的時候，那個房門被畫給擋住了，那是一扇很窄小的門，我想要上前一步的時候，卻被黎明擋住了視線。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蒼白的笑容：“我要休息了。”

    我的目光還是極力的去搜索他身後的那扇門，但是很遺憾，黎明沒有給我繼續去看的機會。

    我咬了咬牙，覺得剛纔自己用性命去救治他純屬就是浪費時間。

    我裝作兇惡的樣子，臨走的時候對他說道：“下次我就不救你了。”

    他沒有說話，依舊不帶著那一副蒼白的笑容。

    我氣鼓鼓的跑走了，可是當我走到沙灘的時候，纔想起來黎明是異能人，而黎明似乎並不認識羅彬生，那出現在羅彬生的辦公桌上的資料，究竟是幹什麼用的？

    我回頭疑惑的看了一眼這個雙層的小樓，我的治癒異能對他只能暫時的有效，根本是不可能根治的，以剛纔自己消耗的生命力來看，黎明活不過一個月。

    頓時我心中的生氣消失得一乾二淨，對於一個將死的人來說，我根本沒有道理去發火。

    我也很清楚，黎明如果死了，我也會覺得很難受。

    雖然表面上看，我們並不是好朋友，但是在我的心裏，我們是同伴。

    “宋歌！”

    我猛然回過神來，周圍的沙灘早已經被剛纔的大風颳得不像樣子，周圍一片狼藉，就連大海也是剛剛回歸平靜，海浪比以往的要大得多。

    蕭易寒朝我這個方向跑過來，而他的身邊並沒有容若。

    我心下一驚，連忙跑了過去，緊張地問：“容若呢？容若是不是出事了？”

    剛纔自己太沉溺於黎明的事情，差點就忘了最重要的。

    蕭易寒比我狼狽地多，他像是在大風中逆行很久，身上都是髒兮兮的。

    蕭易寒看著我，那目光緊緊地盯著我：“容若沒有事，但是我要問你，你剛纔是不是做了什麼？”

    “我……”

    我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躲不開蕭易寒的目光，說道：“其實……我知……”

    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了羅彬生辦公室的資料，還有蕭易寒戴著面具的面容。

    那冷漠而無情，在月夜下的背影。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我是去找你們了，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對了，你為什麼不在容若的身邊？容若呢？”

    蕭易寒看著我，目光深幽，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最不適合說謊，說謊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的躲閃著對方的目光，我沒辦法做到迎難而上的去面對蕭易寒，或許是說我對別人說謊的時候總是能直視對方的眼睛，可是蕭易寒不行，蕭易寒彷彿能夠看出我所有的謊話，可是他不說破，我在說真話和撒謊這兩者之間總是徘徊著。

    我被他盯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勉強笑了笑，說：“你幹嘛這麼看著我啊？容若呢？”

    蕭易寒的語氣再一次變得平靜：“我們回去的時候你不在，所以我們分頭來找你了。”

    “哦……那咱們這就去找容若。”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邁出去了腿，等我略過蕭易寒身邊的時候，他突然抓住了我的左手臂，我心下一顫，他看著我，淡淡的說：“以後撒謊的時候要看著別人的眼睛，知道嗎？”

    “我……我沒撒謊。”

    “我不是傻子，容若也不是傻子，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

    蕭易寒鬆開了我，已經開始往前走。

    我有點頹廢，我知道自己騙不過蕭易寒，可是自己的心裏還是存留著這麼一絲僥倖，腦海裏總是能浮現出當時在醫院看到蕭易寒的場景，他戴著那麼詭異冷漠的面具，這令我想到了夜零，還讓我想到了謝喬是怎麼死的。

    我不想讓黎明也這麼死去。

    一點都不想。

    我知道我是奢求了，黎明害死了那個小女孩兒，害死了一個漁船的人們，就算此刻夜零不在，蕭易寒也一定會履行明德大學713成員的職責。

    我不想看到黎明像是謝喬一樣在我面前被焚燒殆盡。

    謝喬死後，總是能到我的夢裏，他帶著和從前一樣的微笑，站在陽光下，站在操場的正中央。

    然後自己就會從睡夢中驚醒，隨後發現這個事實。

    謝喬已經永遠的離開了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我是懺悔的，所以面對即將有相同境遇的黎明，我不想再一次看到歷史重演。

    更不想要黎明和謝喬一樣出現在我的噩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