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風暴1
是朝陽,我對海邊的朝陽並不熟悉。
但是每當看到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總是能夠浮現出那天晨起,殷素文縱身而躍的畫面。
那麼鮮活,彷彿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我沒辦法將生死看的這麼淡,如果說我從前並不害怕死,覺得死距離我還很遙遠的話,但是當我目睹了這麼多死亡的時候,我才發現,從前的我是根本不敢正視死亡這個話題,所以纔會覺得死亡距離我遙遠。
而當我知道我的死期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了恐懼的蔓延。
它迅速的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我甚至能夠感覺到我的身體渾身發燙,那是害怕,使我的心跳加速。
我看著黎明手中的這幅畫發呆,黎明大概也注意到了我呆滯的目光。
他難得問我,只是語氣一如既往地毒舌:“你又看上這幅畫了?想要我把它送給你麼?”
我臉一紅,雖然有的時候自己會稍稍不要臉一點,但生活中自己還是一個十分謙遜的人,我立刻說道:“誰說我看上這幅畫了?你雖然畫的好看,但是我還是覺得夕陽圖更好看,這幅畫是你的心血之作,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我移開了目光,黎明蹙眉,目光突然落在了他手中的這幅朝陽圖上。
在我沒能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黎明突然將那幅畫撕了,撕開時發出的聲音,讓我不禁愣住,過了幾秒,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話,只是嘴巴張著,吃驚的看著黎明。
“你……你怎麼突然給撕了?”
“不入流。”
黎明看著手中已經被撕的細碎的紙片,團成了團,扔進了垃圾袋。
我依舊能夠想起剛纔那幅朝陽大海圖,雖然自己的身上沒有那樣的藝術氣息,可是看上去依舊能夠感受到晨起大海的朝氣蓬勃。
色調什麼的我也不懂,可是這幅畫放在任何一家藝術館都綽綽有餘。
可是黎明卻說,這幅畫不入流。
黎明咳嗽了會兒,他依舊坐在那裏,準備了一張嶄新的畫紙,放在了畫框架上,準備著色畫畫。
我忍不住問:“你剛纔為什麼說這幅畫不入流?不入流在哪兒?”
黎明沒說話,我又想問的時候,黎明纔打斷了我即將要重複話,說:“請教問題的時候,難道不應該用請麼?”
我被噎了回去,最後萬分不情願的說:“小的學識有限,請教您,為什麼覺得那幅畫不入流,那幅畫又哪裏不入流了?小的實在看不出,請大人您指教。”
黎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並不算是友好,但也沒有敵意,只是這麼平平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我就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他彷彿在說‘你是白痴’這四個字。
黎明的聲調微微上挑:“剛纔不是你說這幅圖不如上一幅好看嗎?”
“……”
我無語的看著黎明,剛纔不過是自己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的當真了。
我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喜歡那幅夕陽圖,也喜歡這幅朝陽圖,只是喜歡夕陽多點,但並不代表剛纔那一幅畫不好看。”
黎明蹙眉,我看著他的神情,突然有一種補刀的錯覺。
如果那幅畫真的好,但他親手給毀了,這種落差足以讓人的心情不順暢。
黎明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將畫框架上的那張紙也摘了下來,我見他收拾筆筒,忍不住問:“你這是要打道回府了?”
“恩。”
“你剛纔不還想要再畫一幅呢麼?”
“心情不好。”
“……”
黎明收拾的動作很快,我想是因為剛纔自己所說的話,如果剛纔自己不解釋,或許現在黎明也不會覺得心情差了。
“那我幫你收拾……”
黎明順手拍掉了我要去幫他收拾畫筆的手:“不用。”
我訕訕的縮了回去,朝陽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罷了,升起的速度也很快,我見著海浪拍打在礁石上,讓人心生順暢。
黎明已經回去,我自然不能舔著臉再跟著人家走,只是坐在沙灘上發呆。
泳衣只穿了那麼一次,那並不適合我,可能我這輩子也都學不會游泳了。
面前的那個小女孩兒,不過七八歲,穿著一個粉色的泳衣,戴著兩個蝴蝶夾,小跑起來讓人覺得很可愛。
不過,我並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小女孩兒。
我對這個小女孩的印象不深,但是就在當晚,暴雨來臨的時候,她被捲進了滔滔海浪。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進入了夢鄉。
等到第二天去看的時候,她的父母正在為她燒花圈。
這是一場意外,我站在海灘的另一邊,並不敢靠近她父母太近,可週邊依然有人在說:“奇怪了,人是怎麼跑到海邊來的呢?”
是啊,小女孩兒不過七八歲,個子小小的,外面狂風暴雨,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子,都被這場景嚇得不敢出門了。
甚至我,也曾經被這樣的場面震撼到。
可是那個小女孩兒,竟然能夠走出房門,走向沙灘,在狂風暴雨中走向大海。
一個小女孩兒,又怎麼會想得到自殺呢?
這是奇怪的事情,但最後還是歸咎到了父母看關不嚴的身上。
蕭易寒走到了我的身邊,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問:“你在想什麼?”
我沉默了片刻,心裏想的都是那個小女孩兒在面前活蹦亂跳的場景。
我說:“我從以前的時候,就覺得大海很可怕,看著大海,就像是看著一片沙漠,人走在沙漠,走不出去就只能渴死,或者是淹沒在風暴之中,又怎麼能不怕呢?大海也一樣,如果有一天我也被捲進了大海,面對一望無際的湛藍,我絕對不會覺得大海美麗,那是一種吞噬一切的恐懼,對吧?”
蕭易寒沒說哈,我又說:“那那個小女孩兒死的時候,是不是感受到的也是這樣的恐懼?她纔多大啊,為什麼要受到上天這樣的對待?”
我說到這裏,蕭易寒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我的額頭上,不輕不重的發出了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