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虞美人(三)
此時天色已暗只有兩頂軍帳還點著燭火。被包圍在最中間的那個帳篷中,項羽正在和自己的將軍們商討後日突圍的辦法;而另外一頂軍帳中,一個絕世美人端坐在鏡子旁,散下一頭烏黑的長髮,任由它們被風吹亂,她用一雙白玉般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桌上的寶劍。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竟用力的將那柄劍拔出劍鞘,寒光乍現,劍柄上鑲嵌的綠寶石襯著她的手指更加白皙。她揮舞起來,步步生風,衣角搖曳,腰肢柔軟,紅色的劍穗跟隨她的動作飛舞,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忽然,女子的眼睛露出了殺氣,她快速移動腳步,向軍帳的一角暗處移動而去,舉劍攻之。卻不曾想她的劍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擋下,而武器只是一把白玉扇子。
她撤回劍,別在身後,檀口輕啟:“是何人再次鬼鬼祟祟,出來!”
在屏風的後面,先是走出了一個一身白衣的俊俏公子,在搖曳的燭光下,他的那雙桃花眼別有風情。緊接著又走出一位身穿紅色勁裝的女子,手上握著一把白玉扇子。
“你,就是虞姬?”女子開啟手中的扇子,輕輕搖動。
虞姬定神一看,驚得退後幾步,便是連手中的劍都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外面的守軍聽到了聲音,便快速趕來,一看是虞姬的帳篷,不好闖進,便在帳外問道:“美人,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聽到外面守軍的聲音,虞姬這纔回過神來,慌忙答道:“無事,多謝關心,辛苦各位兄弟。”
外面的守軍得到了虞姬的迴應,便認為是沒有事情發生,便轉身離開,繼續巡邏。
望著施夷光,虞姬感到有些恍惚,這便是她每日在鏡子裡見到的面孔,不差分毫。
“漣綺劍?我尋訪四方多年,沒想到我的漣綺劍居然在你的手中?”施夷光望著地上的劍,有些失神,大聲吼道。
虞姬先一步將地上的漣綺劍撿起,推回劍鞘,緊緊的抱在懷中。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連帶著她耳朵上的珍珠耳墜搖晃不已,出賣了她的慌張。
施夷光上前幾步,想要從虞姬的手中奪下那把劍,卻被沐連城攔住。
只見沐連城先是搶過虞姬手上的白玉扇子,慢慢走向虞姬,口中說出的話如同鬼魅:“原來是百花仙子遺留在人間的緋虞花種,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虞姬緊張的握緊漣綺劍,不住的後退,忽然腿一軟,便坐在了地上,驚恐的抬起頭,看著漸漸靠近的沐連城。
“夷光,方纔是為何能順利接下虞姬的劍?”沐連城笑著問道。
施夷光別過臉,不高興的回答:“因為她的招數與我的相同,我自然知道破解的方法!”
沐連城點頭,蹲下身子看著虞姬,說道:“緋虞,當初你出現在荒郊野外,只是想吸引夷光吧?奪去她的容貌和心頭血,便可以在修煉成人性之後有一副好的皮囊。只可惜夷光給了你心頭血,卻誤食了你的一片花瓣,以至於她獲得永生,而你,也因為失去了那一片花瓣多修煉了百年,這才變成人形,頂著夷光的相貌行走在人間。我說的,可對?”
虞姬沒有說話,可瑟瑟發抖的身體早已證實了沐連城的話。
沐連城伸手拿起虞姬懷中的漣綺劍,虞姬下意識的想要緊抱那柄劍,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只能任由沐連城取走。
端詳著那把漣綺劍,沐連城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說道:“果真是把好劍!夷光,這把劍不會就是范蠡那窮小子給你的定情信物吧?”
施夷光狠狠的瞪了沐連城一眼,快步走過去,一把躲過那柄劍,道:“你懂什麼?這柄劍是夫君的家傳之物,當年我只帶了這柄劍前往吳國。吳國兵敗之後我便帶著漣綺劍躲進荒山,原來是被它暗害,這柄劍也被她偷走了!當真是可惡至極!”說著,施夷光狠狠的啐了一口。
“西施,你這個紅顏禍水,早就應該去死的!因為我你得以與天同壽,你不感恩戴德,反倒怪罪於我!究竟是誰不知廉恥?我不過是借去了你的容貌來做報酬,你莫要這般咄咄逼人!”虞姬忍不住,憤憤說道。
施夷光看著虞姬,眼中竟閃著淚花:“與天同壽?你以為我真的想嗎?是,永生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夢想,可又有誰知道我的痛苦?看著我深愛的人慢慢死去,那種感覺你根本無法感受!因為你只是株花,你沒有心!”
“你胡說!”虞姬大聲狡辯,可氣勢卻短了半截。
沐連城輕嘆一口氣:“算了夷光,她是仙子下凡,如今不過入世十數載,又怎能瞭解我們的痛苦?”
聽了這話,虞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像是對別人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只是株花,我沒有心嗎?”
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施夷光緊咬著下唇,還是強忍著扭過頭,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將準備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咽回肚子裡。
“你原本屬於天庭,因為百花仙子的疏忽讓你墜落人間,如今你再次修煉成精,便當悉心修煉,早日回到天庭,位列仙班。這般做,是自毀前程。”沐連城說著,他盯著虞姬的眼睛,讓她的心思無處躲藏。
虞姬低下頭,聲音低沉:“不,我不是沒有心,我是愛大王的,是因為見到了他,我才決心修煉成人形,變成他身邊的虞姬。”
聽了這話,沐連城忽然感覺不對,他一把抓住虞姬的手腕,厲聲問道:“確有女子名虞,可你並不是真正的虞姬,告訴我,真正的虞姬在哪裏?”
虞姬看著沐連城,眼底翻起一絲血色,行若癲狂:“真正的虞姬?真正的虞姬便是我啊!我陪伴大王多年,這世上只有一個虞姬,那便是我。”
不等虞姬的話說完,沐連城的手直接按住了虞姬的脈門,他重複道:“真正的虞姬在哪裏?”
見狀,虞姬不敢亂動,脈門便是她的生門,這是她的秘密。
“說!”沐連城再次追問。虞姬縮縮脖子,回答:“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