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彼岸花
“隨心門?沒聽說過。”
比起邯鄲禍天這個名字,符聖倒是更在意這個名為隨心門的門派,既然能夠容忍眼前這個怪物的存在,難不成是什麼邪門歪道的魔教勢力?可在心中默唸幾聲,卻沒有想起任何和這個門派有關的資訊。
自稱邯鄲禍天的黑袍少年也不怒不惱,依舊保持著那份人畜無害的笑容,眯著右眼緩緩道:
“前輩沒有聽說過很正常,這不過是近百年間家師一時興起創辦的門派。從前輩現在的狀況來判斷,應該是剛剛甦醒沒多久吧?我們隨心門應該就是在前輩沉睡的這段時間裏問世的。”
聽完眼前少年的解釋,符聖的心中暗道一聲不妙。他可沒想到,現在自己不惜耗費大量所剩不多的靈力,將自己半個神環顯現出來,竟然根本沒有嚇到對方,反而被對方看破了自己此刻的修為根本沒有恢復到巔峰,如今自己已是強弩之末。
儘管如此,經驗老到的符聖嘴頭上可沒有半點弱勢方的樣子。
“哼!小輩!老夫堂堂符聖就算僅剩下靈魂體也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混小子所能為敵的!你若膽敢上前一步!老夫定能拉著你一齊去冥界走上一遭!”
同時,符聖傳音進林安然的腦海裏:“安然小子,待會只要為師和這個怪物小子打起來,你就帶著那邊的小子跑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千萬不要回頭!為師會拖住他的!”
“老師你!”
聽見突如其來傳入自己腦海內的熟悉聲音,原本無力癱坐地面的林安然身形一顫,猛然回過神看向從剛剛就一直擋在自己身前,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了五個多月的師父。剛想要說什麼,卻再次被符聖打斷。
“安然小子!記住為師說得話!儘管你和那小子的靈根都是屬於修煉天賦最差勁的五靈根,但是你們的精神力是為師所見到的,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裡最強的。只是可惜為師以後不能親自教導你們兩小子,為師也沒來得及真正傳授給你什麼,希望你不要怪罪為師!”
林安然鼻子一酸,來不及繼續煽情,邯鄲禍天那淡然的語氣便再度傳來。
“我說,前輩。都說了我對你們沒有惡意了,雖然不知道你跟這個孩子說了什麼,但是可不能刻意貶低我哦。況且家師說不定會想跟前輩好好談一談呢。再說冥界這種地方可不是什麼旅遊景點,那種鬼地方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邯鄲禍天平靜如一灘死水的話語卻在符聖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從這個少年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他去過冥界,而且活著回來了。那種鬼族和亡靈遍地走,只屬於死者的樂園,生者的地獄。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夠活著出來,莫非自己眼前的少年其實是鬼族化身?
不可能!符聖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他可沒有在少年的周身察覺到任何一絲鬼氣,而且這視覺衝擊感極強的手段,雖說詭異,但絕非出自鬼族之手。反而像是某些植物種類的妖族,問題是究竟什麼種類的妖族擁有如此令他都不禁心生畏懼的能力。
晃了晃腦袋,將腦袋裏的疑慮全部丟出去,符聖清楚現在可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
“休想糊弄老夫!老夫你這個怪物的師父又有什麼好談的!”
呆愣在原地的邯鄲禍天似乎根本沒想到眼前的老者會如此固執,在愣了一息後,不禁再度笑出聲來:
“哈哈!‘怪物’?這個詞彙的確很適合我!前輩,不知道你喜歡花嗎?”
“嗯?”
符聖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耳背了,為什麼少年會突然沒頭沒腦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或許是笑夠了,又或許終於認真起來了,邯鄲禍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不過右眼的瞳孔中卻透露出一股讓人難以尋味的柔和與憂愁。
左手慢慢抬起的動作,嚇到符聖連忙警惕起來,像是護著小雞仔的母雞似得,將背後的林安然護得更死了幾分。
對此邯鄲禍天也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左手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一圈圈摘下了左眼上的繃帶,繼續重複了一遍方纔問題:
“前輩,您喜歡花嗎?”
只不過符聖根本來不及回答這看似沒頭沒腦的問題,就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震驚住了。
黑色,猶如你站在懸崖之上窺視深淵般的黑色。邯鄲禍天空無一物的左眼眶就如同這深淵一般,就像是有一種魔力可以讓人的視線深陷其中。
四周半死不活失去意識的修士體表所生長出的純白色花苞,在這一刻隨著如荊棘般根莖的蠕動,一邊旋轉一邊綻放,與此同時反捲如龍爪般的花瓣開始被浸染為鮮豔的紅色。
而花朵之下,修士的血肉也在隨著紅色花瓣愈加鮮豔,不斷作為養分被根莖吸收,不過數秒便化為一具具枯骨“咔嚓”作響地散落地面,就連地面的血泊也沒有被根莖放過,如嬰兒吸食甘甜的乳汁般吸取殆盡。
此時,左眼眶中的“深淵”緊跟著綻放出了和那些枯骨上如出一轍的血色鮮花,真真正正用鮮血與靈魂澆灌而出的血色之花。朝外綻放的血紅之花佔據了邯鄲禍天的整個左眼眶,他本人卻沒有絲毫反應,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矗立於這一用森森白骨堆積而成的花叢當中。
這本應當令人光是想象就感到不寒而慄的詭異景象,在林安然、孫某和符聖親眼所見後,竟破天荒地覺得這幅景象如此和.諧、如此唯美,打心底生不出一點厭惡之情。
無論是剛纔還被那詭異恐怖的畫面嚇得臉色鐵青、雙腿發軟,強忍著沒有吐出來的兩小隻。還是對世間眾多奇異景象早已見怪不怪、見多識廣的符聖,這一刻都發自真心地想要感嘆一句,讚歎眼前的“美景”。
“彼岸花!這傳說中的彼岸花!”
意識到自己想法不對勁後,符聖絞盡腦汁總算記起了數百年前曾偶然聽說的傳說。
傳說中有一種自願投入冥界的花妖,卻在魔界和冥界的岔口被眾魔遣回,但仍徘徊在連通著人間、冥界和魔界的道路上,在無盡的歲月裡花妖不知道指引和安慰了多少離開人間的亡魂,也不知道吸食了多少惡靈、魔鬼的靈魂作為自身的養分。
這花妖便是彼岸花,無盡的歲月裡讓冥界的入口被花妖種滿了一朵朵綻放於屍骨之上的彼岸花。或許因為吸食血肉與靈魂,彼岸花的花瓣總是如新鮮的血液般妖豔。
傳言,有另一種始終保持著純白的彼岸花,不同於紅色的彼岸花布滿在冥界之途,而是盛開於通往仙境之途。
兩種不同顏色的彼岸花一個代表了死亡,另一個代表了相反的新生,而白色彼岸花轉變為紅色彼岸花的過程代表了:墮落!
另外,無論是白色、紅色,永遠沒有生靈能夠否定彼岸花的美。儘管下一秒,或許你就將成為他的養料。
“沒錯,的確是彼岸花,前輩果真是見多識廣,沒有讓小子我失望~和您這種前輩一起欣賞它的美麗,實屬榮幸之至~”
只可惜符聖並沒有理會邯鄲禍天此時的花言巧語,他更加關注的是得到了眼前少年的確認,那若真如傳說所言,難不成他是真的從冥界回來的。不過想想也對,或許只有冥界和魔界才能創造出這種怪物,這種妖孽根本不是人族的血脈所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