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怪物之間的約定
“姐姐~我叫邯鄲禍天,姐姐叫什麼呢?”
“名字?我只是一隻花妖,千百年來可沒有人在意過我到底叫什麼,或許以前有過名字,但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
猶如深淵之中的谷底,芳華絕代的女人在暗紅色根莖和妖豔鮮花的包裹下,每一次揚起手臂,都有一條根莖飛昇出去,刺穿一隻埋伏於迷霧的魔獸,濺灑一灘的黑色血跡。年幼邯鄲禍天像條小尾巴一樣,緊緊跟在女人的身後,不斷於其搭話。
“可是人們在互相介紹的時候,不都應該說出自己的名字嗎?”
“那只是你們人類的規矩,在這谷底可不會有人哪隻魔獸上來跟我打招呼,就算偶爾有人類從上面跌多下來,見到我這副模樣也只會大呼小叫的呼喚我為‘怪物’,最後發瘋衝進迷霧中成為魔獸的美餐。”
“姐姐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是怪物呢?況且是姐姐救了他們不是嗎?就像姐姐救下了從上面跌落下來的我一樣。”
邯鄲禍天此刻的眼眸依舊甩不掉對女人濃濃的痴迷,而又不同於那些被彼岸花影響從而迷失本心的“養料”,眼神之中帶著一種可以稱得上固執的堅定。年幼的他已經認定了眼前的女人,只可惜當時年僅十歲的邯鄲禍天並不知道用“一見鍾情”來描述自己對她的感情。
前方的女子突然停下了屠殺擋路的魔獸,扭過頭,透過臉蛋前花瓣的縫隙深深地看了這個孩子一樣,被隱藏在尖刺和花瓣下的眸子閃過異樣的神情。
而下一秒,女人卻彷彿性情大變一般,眸子裡的神情變為狠辣。帶刺的根莖猛地掉過頭向邯鄲禍天襲去,當時經過了三年的修行已然到達築基期階段的邯鄲禍天自然察覺到了這一擊,可他卻依舊保持著小孩子故有的那種純真微笑一動不動,根本沒有躲開的意思。
如荊棘般鋒利的根莖並未直接貫穿邯鄲禍天幼小的身軀,而像蟒蛇捕食般將他牢牢纏住只露出一個保持微笑的小腦袋,尖刺扎進面板開始吮吸這具稚嫩身體裡的血液。
與此同時,女人空靈卻故作冰冷的聲音傳來:“知道嗎?那些在魔獸啃食後的修士屍骨,最後就會像現在的你一樣,成為彼岸花的養料!不要認為你不懼怕我就很特殊!你只是受到了彼岸花特性的影響罷了!只要我想!你隨時都會一堆白骨!就連你的靈魂都會被當做養料吸食殆盡!”
“姐姐你是打算吸食掉我,讓我的靈魂和血肉全部融入成為你的一部分吧!”
女人自認為會把邯鄲禍天嚇哭的恐嚇,卻沒想到被邯鄲禍天如一名狂信徒一樣的瘋狂言語給打斷,並一臉狂熱病態、急不可耐地看著自己。
“還有那些稱呼姐姐為怪物的人們也都該死!就像那些曾經稱我為怪物的人一樣最後都死了!火焰!鮮血!老人孩子一個不留!哈哈哈哈哈哈哈!”
邯鄲禍天突然充血的眼眸漸漸溼潤起來,摻雜著血紅的淚滴劃過臉蛋滴落在黑色的土壤上,歇斯底里的咆哮和狂笑聲重疊在一起。一直以來看似人畜無害的孩童,此刻的周身散發出暗黑色的氣勢,與周遭濃郁的黑色迷霧所帶給人的不安感不相而和。
男孩的左半邊臉蛋上不知何時孕育而生的黑色紋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參差不齊的黑色鱗片,鱗片的生長撕裂白嫩的面板露出鮮紅血肉甚至是森森白骨,最後宛若半張醜陋無比的黑色面具覆蓋了男孩原本俊俏的左臉,並黑色鱗片的末端已有了延伸至左肩和左臂的趨勢。
埋伏在迷霧中打算伺機而動飽餐一頓的魔獸們,在感受到這股氣息令他們隱藏在靈魂深處血脈中的恐懼爆發而來,在一陣類似馬蹄聲的嘈雜聲中四散而逃。
望著被一時間愣住,花瓣隱藏了此刻震驚神情的女人,邯鄲禍天那近乎瘋狂的笑容更為燦爛起來,只不過隨著嘴角揚起,那醜陋的黑色鱗片牽動他額角被撕裂的傷口露出更大面積的頭骨。
“怎麼樣?姐姐,現在的我也是一個怪物了。”
這個從一開始就猶如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的男孩,此刻依舊保持出的那一副笑容和這平靜的一句話,卻讓女人心頭猛地一揪。
她早該想到的,明明只有十歲左右怎麼可能達到如此修為?人族十歲孩子的身體強度從斷魂崖摔下來,就算有自己相救又怎麼會恢復如此之快?人類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對自己這樣的“怪物”說出“愛”這般奢華的字眼?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和自己一樣,都是本不應該存在於人間的怪物。
默默地收回了纏繞著邯鄲禍天的根莖,用來遮擋住自己真正容貌的偽裝徹底撤去,修長的臂膀將眼前的男孩緊緊地摟入懷中,毫不嫌棄男孩臉頰上不知是血液還是眼淚的液體,湊在他的耳邊,溫柔的語氣如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低語:
“禍天,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了。記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無辜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本就該死的。至少在這樣一個到處都是矛盾和錯誤的世界裏,我們還能遇到彼此,如果可以就離開那比冥界還有邪惡的人間,和我一起在這裏共度這悠長的歲月吧。哪怕身在谷底,我也希望能有一個人,哦不,應該是另一個‘怪物’陪伴我一起觀賞巔峰之上的景色。”
“一起依偎著,挺過巔峰之上的嚴寒。”
被這空靈而柔和的語調徹底觸動心靈的邯鄲禍天渾身一顫,女人能清楚感受到邯鄲禍天全身的顫抖。好一會兒,邯鄲禍天這才平復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平靜道:
“我答應你。”
“真的嗎?!”女人剛聽到邯鄲禍天的回答,便更加激動的緊抓邯鄲禍天尚且柔弱的雙肩。
“真的,但是......不是現在......一位大人救下了我,雖然我能看出他妄圖利用我的野心,但至少在這十年內,我必須報答他對我的救命之恩。”
邯鄲禍天補充的又一席話讓女人絕美的眸子頓時黯淡下來,不過馬上又重新明亮起來。
“區區十年罷了,我已經在這裏度過了數不盡的歲月~”
苦笑一聲,女人下意識掩飾自己內心的那份孤獨。
“姐姐不用傷心,我會經常下來找姐姐玩的,姐姐可要接住我哦~”
“那是當然了!”
......
七年的光陰如白駒過隙般從指間悄悄留過,一身華貴黑袍加身的邯鄲禍天掐指一算,自己差不多已經在萬邪教待了十年之久了,是時候實施自己的計劃。
看著深不見底的谷底,邯鄲禍天不再有七年前的那般恐懼,而是一種真正回家的輕鬆感,不假思索地縱身一躍躍入谷中。
還不等邯鄲禍天在下降的過程中穩住身形,一直潛伏在斷魂崖之上偽裝成普通藤蔓的暗紅色根莖,還是那般熟悉觸感的纏住邯鄲禍天,緩緩將他拉入谷底,輕放在一曼妙身姿背後。
“老婆!”
撲向這曼妙身姿主人的邯鄲禍天在半空中就再次被根莖纏住,任邯鄲禍天怎麼用力也掙脫不了,無奈地聳了聳肩。
“看來我還是沒有老婆厲害啊~老婆你到底是什麼修為啊?”
那曼妙身姿的主人自然就是七年前在谷底救下邯鄲禍天的彼岸花花妖了,這七年間邯鄲禍天每天都要找理由來上一次,並且每過段時間就要給女人換一個稱呼,最近今天不知道腦袋抽了什麼風叫起了老婆。
女人對此的態度也從剛開始的嬌羞,變成了如今的見怪不怪,甚至說已經預設了。
“你這次難道不是來閉關突破的嗎?是計劃要開始了嗎?等你的計劃成功,我就把我的一切告訴你~”
儘管女人還是沒有告知自己,但邯鄲禍天很敏銳地發現她竟然能夠準確無誤地察覺自己修為到了應該突破的地步,說明她的修為還要遠遠在自己之上啊。
“那老婆大人說定了哦!等這一切結束!我們就成婚吧!我會永世在這谷底陪伴你看那巔峰之上的景色!為你驅散巔峰之上的嚴寒!這可是我們七年前就說定的事!”
“......嗯!”
一個月後,魔教近千年來第一天才,邯鄲禍天年僅十七歲突破元嬰期。同日,道門聯盟接到了詳細記載了萬邪教地址與布放的匿名信件。
翌日,由數個一流門派近千名精英組成的聯盟對萬邪教進行了圍剿,最終萬邪教教主在火海中喪生並未找到其屍首,魔教第一天才邯鄲禍天身受重傷力竭墜入斷魂谷之中。
同年,魔教中人爲了紀念了以一敵千的邯鄲禍天,斷魂谷與斷魂崖正式改名為墜魔谷和墜魔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