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道我們感性的人是靠哪來思考判斷的嗎？”

    聞言，禍天為之一愣，抬起的右手舉起又落下最終懸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眼眸中盡是疑惑之色。

    剛打算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劍長老的下一步動作將到嘴邊的疑問給硬生生嚥了回去。

    只見就如之前的琴長老一樣，劍長老用自己模糊至極只存有輪廓的右手“抓住”了禍天懸在半空中的右手，冰涼的觸感讓禍天再一次體會到這兩位比人類更懂得人類自身感情的長老確實不是屬於人類的範疇，也根本不屬於任何生靈。

    將禍天的食指指向他自己左胸膛的心臟處，稍微用了力氣地戳了幾下，接著劍長老鬆開禍天的右手，只留下禍天獨自用右手指著自己的心臟陷入沉思。

    “我們靠這裏來思考判斷，我並不是說理性的用大腦思考不好，但是你還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遵從過自己這裏的判斷了嗎？”

    面對劍長老的再度追問，從食指指著左胸變為手掌緊貼自己左胸的禍天頗為慚愧地搖了搖頭。

    他不記得了，似乎距離上一次自己遵從“心”的判斷已經過去很久了，不，應該說是從記事起他似乎就沒有理會過自己的“心”。

    如果衝動，就會死......

    這種念頭已經在他的大腦里根深蒂固，猶如他記事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單純爲了活下去而產生的理智判斷，他也自認為是最明智的選擇，負責在無情的命運和殘酷的世介面前，他根本活不下去。

    他從哪來？不知道，但他必須活下去才能知道！真相往往被少數人知曉，那這部分少數人無一例外都是強者，因此他必須活下去然後成為那少部分知道真相的強者！

    這一動力驅使他時刻保持清醒，哪怕是在必要時給自己來一刀，也不能讓自己成為被本能驅使的野獸，而野獸只有被獵人狩獵致死的結果。

    就在禍天慚愧之時，冰涼的觸感再次襲上他的肩頭，是劍長老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道：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我不是批評你，也不會有任何人批評你，這些年來你一直做的很好。我們都明白理智或許是你曾經唯一的選擇，但你有想過現在嗎？”

    “現在？”

    禍天的雙眸此時宛如被灰濛濛的迷霧所遮蔽的夜空，或許能撥開這片迷霧的人就在他自己眼前了。

    “嗯，就是現在，就是此時此刻的你。”

    “我？！”

    緊貼左胸的右手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就彷彿“心”已然找到了答案，正在嘲笑著“愚笨”的大腦。

    “聽著小子，如果現在那些敵視你很久的王八羔子們跳到你的面前，你會害怕嗎？不要多想，馬上回答我！”

    劍長老也是有些著急了，平時見著小子挺聰明的，今個腦子怎麼就跟灌了水泥一樣，咋就這麼不開竅呢？索性給禍天直觀的打了個比方。

    後者自然果斷地搖了搖頭。

    怕？為什麼？就算贏不了，自己也有八成的機率能脫困。

    但隨後轉念一想，禍天又點了點頭。

    對方如果真的出現在隨心門，那“家人”豈不是有危險，自己的確害怕他們出事。

    “忘記後面是怎麼想的，我說了，不要多想，告訴我，你的第一反應。”

    聽到劍長老這麼說，禍天也只好乖乖搖了搖頭道：

    “不怕。但是！”

    “不要說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但是！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擔心其他人？為什麼要擔心其他人？一開始你的理智只是爲了讓你一個人活下去，而現在，你的理智則是在爲了讓整個門派的人都能活下去！小子！再告訴我一遍！你把隨心門當做什麼？”

    到嘴邊的話再次被劍長老給堵了回去，還提高了幾分嗓門，甚至還能聽出幾分怒氣。

    “家！我把這裏當成家！”

    禍天也不是什麼軟柿子，當仁不讓地同樣提高了嗓門吼了回去。

    “那就把它當成家啊！不要把他當成自己的拖油瓶！！！”

    劍長老怒氣衝衝地指著禍天的眉間，幾乎都要戳上上去，禍天地身子猛地一顫，但還是迅速冷靜了下來，吐出一口濁氣後，氣勢低了不少。

    “我沒有！”

    “你就是有！你就是一直把自己當做一家之主！妄想著為整個隨心門遮風擋雨！現在暴風雨來了！你又把整個隨心門當成了拖累你的包袱開始煩惱！你只是一個活在自己用所謂的理性構造出來的！僅存在於腦海中的美好世界的自私鬼！！！”

    劍長老沒有摻雜任何靈力甚至沒有表情的怒罵聲，卻像是攻城錘一次又一次撞擊著禍天內心的城門，最終連帶著城門一起坍塌的還有整個城牆。

    “沒有......我沒有......我......”

    禍天彷彿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童，癱坐在空間中的巨大棋盤上，神情絕望地用細如蚊吟、含糊不清的聲音蠕動著嘴唇。又像是一個在凜冬的寒風中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只能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取暖，卻始終止不住地顫抖。

    於此，禍天固若金湯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隨心門中誰也不相信這個此時蜷縮一團瑟瑟發抖的可憐鬼竟然會是他們無所不能堪比“神”存在的二師兄。

    或許是注意到了背後一道哀怨滿滿的視線，雖然對方根本沒有眼睛，但劍長老還是感受到了濃濃的怨氣，秒收剛剛的怒氣聳了聳肩無奈道：

    “我這也是爲了他好~”

    怨氣散發的源頭，琴長老看著如此可憐的禍天，於心不忍地嘆了口氣：

    “唉！就沒有更溫柔的辦法嗎？”

    “我一個大老粗能有什麼溫柔的辦法？破而後立嘛~當年他們幾個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劍長老口中的“他們”，除了符聖和隨心門門主那幫“好兄弟”還能是誰？

    “可是他們當時有小天這麼年輕？”

    “額......好像還真沒......”

    琴長老的反問讓劍長老無語了，無可否認，那群人放眼整個修真界恆古至今都能算是排的上號的人物，但他們在禍天這個年紀的時候絕對達不到這種程度。

    這種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層面上都無法做到“破而後立”效果的程度，唯獨只能從心理層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