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慕於從夢中醒來，宿醉的緣故使得他有些頭疼，突然感覺旁邊有道灼灼的目光緊盯著他，他側頭一看，一人正坐在他床前，他心中一跳，細細一看原來是莫辭，一雙眼紅得緊，似是一夜未眠，就這麼看了他一夜。

    “哎呦小祖宗，你這是想嚇死我啊！”

    應慕於坐起，拍了拍胸口道。

    莫辭一把抓了他的手，沉聲道:“昨日的話，可還作數麼？”

    “昨日能有什麼話……”

    莫辭的眸光微微暗了下去，像只困頓的獸，應慕於看了心裏微微作疼。

    “我說過的話自然作數，喜歡就是喜歡，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經逗呢！”應慕於笑著討好的握了握他的手。

    “那你可不許再忘，不許，我痴痴等了你一夜，不敢睡去，生怕這醒來便是場夢，好似你從未說過喜歡我。”莫辭直盯著他，語氣加重，內裡滿是不經意的悲傷。

    “好，我答應你，你可不能不高興了。”應慕於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喜歡你。”

    說罷，應慕於在他耳旁印下一吻，冰涼的觸感讓莫辭微微愣了下，耳根瞬間泛紅。

    晨光熹微，初雪乍晴，這是這個冬天難得的好天氣，莫辭在廚房內忙著做飯，應慕於在院子裡堆著雪人。

    應慕於將雪鏟到了一起，將它們滾成的雪球，三個三個壘成一摞，撿了黑石子兒當眼睛，還跑廚房衝莫辭借了兩根兒胡蘿蔔，本意是想堆一個莫辭一個他，可是他這人實在沒什麼天分，做了半天才勉強完成。

    莫辭覺得天氣不錯，正把小茶几搬到院子裡，準備在那裏吃飯，一眼看到了應慕於院裏堆的那倆玩意兒，皺著眉問道:“冰糖葫蘆？”

    應慕於老臉一紅，那圓滾滾形狀差不多的雪球，一個接一個串在一起，乍一看除了顏色，還就真像兩串冰糖葫蘆。

    “去去去，你才冰糖葫蘆，這是你，這是我，你這都什麼眼神兒啊。”應慕於分別指了兩個雪人，矢口否認道。

    “果然很像。”莫辭雖然還是沒看出區別，但還是應和道，轉身進了廚房。

    應慕於大口大口吃著飯，莫辭還在若有所思的盯著那倆雪人。

    應慕於拿筷子往他眼前晃了晃，大言不慚道:“那啥，其實不瞞你說，我堆的本就是兩串冰糖葫蘆。”

    莫辭點點頭:“果然是很像。”

    “大師兄——大師兄——”

    莫雪從院子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今天天氣很好，我們要不要……誒誰堆的這倆冰糖葫蘆啊，醜不拉幾的。”莫雪嫌棄道。

    應慕於縮了縮脖子。

    “吃過飯了嗎？”莫辭問道。

    莫雪難得點了頭，拿了根樹枝戳了戳應慕於的堆的雪人。

    “當心些，這是應慕於費了好大功夫堆的，別給碰壞了。”莫辭出言阻止道。

    “嘁，小氣！我堆的可比這好看多了。”莫雪道。

    莫辭把碗筷撤了下去，莫辭進屋拿了湯婆子灌了熱水，塞到應慕於懷中，二人坐在桌旁看莫雪堆雪人。

    莫雪鏟了一堆雪，把雪堆在一起，拍實，再用小刀慢慢去掉多餘的部分，人的四肢五官漸漸顯現出來，活靈活現，活脫脫一個縮小版的真人。

    “大師兄——你看像你不。”莫雪得意道。

    莫雪自幼生長在北方，年年與大雪打交道，說起玩雪堆雪人，那是爐火純青，一套一套的。

    應慕於走近細細看了下，這雪人五官精巧，還真有幾分莫辭的神韻，不由得說了句:“妙啊——”

    “你說我堆的好看，還是小師弟的好看。”莫雪衝莫辭道。

    莫辭毫不猶豫的將手一伸，修長的食指堪堪停在了應慕於那串冰糖葫蘆上，應慕於不忍直視的捂了臉，想找個地縫兒遁了。

    莫雪氣得打跌，後退了幾步，指著莫辭道:“你你你——不識好歹!”

    說罷，一甩袖子，跑出了院門。

    應慕於無奈的笑笑，說道:“木頭，你這是幹啥呢，她堆的的確比我好看多了，人家小姑娘就等著你誇她兩句而已。”

    莫辭沒講話，遞了杯熱茶給他，應慕於接過，喝了一口。

    莫辭斂眸，喝了口茶，不鹹不淡道:“再怎麼好看，都比不上我媳婦兒的好看。”

    應慕於一本正經盯著他，突然聽這話，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噴了他一臉。

    “誰誰……誰是你媳婦兒。”應慕於手忙腳亂幫他擦著臉上的水漬，結巴道。

    “你啊。”莫辭不躲不避，連語氣都未曾拔高一分，好像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應慕於今天臉紅的次數快趕上往常一年的量了。

    “我纔不是你媳婦兒呢！”

    “怎麼你想反悔！”莫辭一把捉了他的手腕，捏得他手腕生疼。

    “放……放開。我沒反悔，可你我一男的，你叫我媳婦兒像話嗎？”應慕於縮回手，揉了揉手腕道。

    “要不你叫我媳婦兒？”莫辭一臉認真的詢問他。

    “說了是媳婦兒，那可就真得當媳婦兒。”應慕於麵露調侃的伸出拇指朝下一壓，比了下的手勢。

    莫辭一臉的不知所云，皺眉看著他。

    “得得得，你愛叫啥叫啥去！”應慕於一擺手，看著這純得跟白紙一樣的人頗有些哭笑不得。

    “媳婦兒。”莫辭瞧著他笑了，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了點笑意，試探性的叫了句。

    “哎！”應慕於這聲應得響亮。

    “媳婦兒。”莫辭心頭一震，著了魔似的又喚了一聲。

    “咋了？”應慕於不解其意的反問。

    “媳婦兒。”莫辭心裏高興輕輕握了他的手，素白的臉上略紅，眸子亮晶晶的。

    應慕於不耐煩的正打算回句有完沒完，只聽“哐當”一聲響，不知道什麼東西碎了。

    二人回頭朝門外望去，蘇三和陸鹹跟倆柱子似的杵在門口，一臉遭了晴天霹靂的表情，地上碎了個瓷器，裡面是許多片鮮紅的肉，盡數落在雪裏。

    莫辭眉頭皺了起來，麵露不快的衝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進來。

    “你你……你們這進展可真是突飛猛進啊。”陸鹹結結巴巴說道，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倒是蘇三反應過來了，拱手作了個揖，帶笑道:“我就知道當日莫大哥所說非虛，願莫大哥、應兄能早日結為連理。”

    應慕於老臉一紅，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岔開話題道:“包子，這地上的是什麼。”

    “這是蘇三前幾日去塞北所得的鹿肉，肥瘦得當，做成烤肉最好了，可被你這二人一嚇，這肉怕是吃不成了。”陸鹹沮喪道。

    “怎的就不能吃了，你這肉不是用幹荷葉包著的麼，這雪也沒見著有多不乾淨，我這鄉下人粗俗慣了，真見不得這樣破費啊。”應慕於邊說邊走過去，蹲下身，準備把那些鹿肉撿起來。

    莫辭一個箭步衝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了句:“仔細手，我來吧。”

    “哪就那麼金貴，我這皮糙，傷不著。”應慕於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

    可莫辭一聲不吭的把他擠到一邊，把鹿肉盡數撿起來，拿去廚房沖洗了。

    陸咸和蘇三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怪異，繞是他們這樣如膠似漆的，也有些受不了了。

    “你們坐啊，站著幹嘛。”應慕於坐回桌旁，拿起莫辭端給他的熱茶，大大喝了一口，心裏都暖和起來。

    陸鹹往他旁邊一屁股坐下，那手肘杵了杵他，臉上寫滿了好奇:“老大，你真從了他啦！”

    “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什麼叫從了他了，我倆這叫情投意合。”應慕於吐掉嘴裏的茶葉渣子，看著陸鹹頗為無奈。

    “這莫大哥挺好的，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跟著他保準不吃虧。”陸鹹道。

    “那你家蘇三也不耐啊。”應慕於拿目光瞟了眼陸鹹旁邊，示意他回頭看看。

    陸鹹一回頭，蘇三立馬收回了能殺人的眼神，虛情假意的衝他笑。

    估計是剛纔誇莫辭惹他不快了，看著蘇三皮笑肉不笑，處了這麼久陸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我這不是怕老大跑了，莫大哥孤身一人一麼，要說好肯定是你最好了啊，誰能比得過你。”陸鹹攪了攪手指頭，裝委屈到。

    恰好蘇三是最見不得他委屈的，心疼，連忙伸手攬了他的肩。

    這二人秀恩愛也是個不分場合的德行，應慕於錯開眼，瞧著廚房裏進進出出的莫辭，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人長得那麼招人呢。勁竹般瘦削挺拔的身軀，同那院兒里長青的竹子一樣，只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莫辭在庫房裏找出了個小爐子，給搬到了院兒裡，拿炭生了火往上架了塊薄石板。

    “這是幹啥。”應慕於問道。

    “石板烤鹿肉，這弄吃的莫大哥算是半個行家，只不過他這人沒什麼口腹之慾，不常弄這些費事的。”蘇三解釋道。

    “就連莫大哥做的炒飯也比別地兒香，他要是開個酒樓，保管生意紅火。”陸鹹嚥了咽口水。

    “開酒樓？這想法不錯，我也能撈個掌櫃噹噹。莫辭，咱倆老了去開個酒樓怎樣？”應慕於詢問道。

    “行，你高興都行。”

    莫辭溫和的說道，低頭半蹲著扇火，神色認真，如此失形象的動作，面上卻無半分煙火氣，這人怕是下凡來渡劫的，被仙到的應慕於心頭猛的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