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慕於上前將其扶起，柔聲道:“你夫君屍身關在何處，帶我們前去，是何妖物自有定論。”

    “好。”

    女子慌忙起身，引他們到柴房去。走了不多遠，女子站在一個屋前，將門推開。

    屋裏擺放著橫七豎八的柴捆，陰暗的角落裏，躺著一個男子，見有人來顯得有些慌亂，嘴裏發出奇怪的吱吱聲。

    女子將門窗大開，應慕於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長相。他的身上穿著壽衣，表情呆滯，眸子沒有一絲活氣，甚至許久都不會眨動，臉上已經形成了暗紫色的屍斑。

    見到應慕於三人只是一味的往後躲，避到牆角，退無可退。雖看不出原型，空氣中泛着淡淡的妖氣。

    “我來吧。”

    應慕於放下身後的背囊，衝二人道，莫辭點了點頭。

    應慕於拿出筆，盤膝而坐，緩緩唸咒，疾風乍起，吹動了他的額發。他右手執筆，憑空畫出一道符，衝那男子揮掌打了出去。

    一道灰色的影子從男子身上撲了出來，男子如斷了線的木偶，瞬間癱軟了下去。那道影子化爲了一隻灰色的老鼠，莫辭隨手撿了個樹叉把它摁住了，惡趣味的看它胡亂掙扎又掙脫不得。莫雪一臉嫌棄的站到了門外，老鼠什麼的，最可怕了。

    不知何時，門外堵滿了前來圍觀的下人。

    念在這老鼠並無傷人之意，應慕於並未用多少靈力，只是將他逼出男子體內。女子見妖物已除，連忙撲過去將男子的屍首抱在懷內，低聲哭泣起來，全然不顧那一身腐屍味。

    “這老鼠並無百年靈力，未能修煉成人形，應該是被你們誤關在棺材，恐懼交加，這才無意上了男子的身。至於夜夜回到你的床下，想必是往日裏它的窩便是在此處。”應慕於解釋道。

    “如此說來，我夫君可以安心入土了。”女子詢問道。

    “自然。”

    “多謝諸位，不然我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

    女子衝門外的婦人招招手，那婦人捧了一袋銀子過來。

    “夫人不必多禮，除妖本就是玄安閣應做之事，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我們便先行告退了。”應慕於拱手道。

    莫辭讓人尋了個竹筒，把老鼠趕了進去。

    “那今日麻煩你們了，巧鳳送客。”

    莫辭在回玄安閣的路上的，尋了片竹林把那老鼠給放了。因他手上拿了老鼠的緣故，莫雪難得離他那麼遠。

    三人剛進竹骨院，發現一人正坐在院子裡，獨自慢悠悠下著棋。

    “爹？”

    莫雪跑過去搭了那人的肩，那人緩緩抬起頭來，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此人正是玄安閣掌門莫無道。面容乾瘦，鬚髮皆白，帶著幾分和氣，和莫辭描述中那個嚴厲的師傅似乎有幾分出入。

    “師傅。”莫辭拱手道。

    “弟子應慕於參見師傅。”應慕於道。

    莫無道輕輕衝他點了點頭，詢問道:“在這兒可還住得慣？”

    “回師傅，住得慣。”應慕於應道。

    “若有什麼短缺，便跟你師兄說，讓他找莫臨領去。”

    “謝師傅。”

    莫無道站起身，攜了應慕於的手，道:“你來玄安閣多日，我雖收你為徒，卻不知你有何本事，不如今日展示一二，我也可幫你查漏補缺，完善不足之處。”

    “是。”

    青石砌成的場院中，一座七層高的石塔直插雲天，塔身掛著一塊明黃的布匹，上面用硃砂畫了一道鎮妖符，塔前的碑上刻著降妖二字。更直觀的感受，便是妖氣沖天。

    “這便是玄安閣的降妖塔，所有抓獲的妖物都關押在這座塔內，大都是有幾百年靈力的老妖，但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不如你到這降妖塔中走一遭，幫我把他們化為妖丹。”莫無道朗聲道。

    莫辭聽罷變了臉色，這降妖塔可不是人人都進得的，這些妖日日被關押於此，怨念極深，尋常人難以對付，若被妖物奪了心智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玄安閣也只有莫辭和莫無道能能相安無事自由出入，尋常人一旦靠近必定被妖氣影響。

    “師傅這……”莫辭妄圖出言阻止。

    莫無道轉身看了眼他，笑道:“為師早已看出你小師弟非池中物，不過既然你如此關心小師弟，便同他一道去吧。”

    應慕於拍了拍莫辭的肩，示意他放心，拱手道:“弟子遵命。”

    “爹，最近大師兄暈倒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萬一他倆在塔中出了什麼意外可如何是好。”莫雪抓住莫無道的袖子，著急道。

    “雪兒別急，爹自有分寸。”莫無道安撫道。

    “大師兄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也不活了。”莫雪佯裝生氣道。

    “你這丫頭……唉，也罷，我這兒有兩道驅妖的靈符，給你二人做不時之需。”

    莫無道從懷中摸出兩道價值千金的驅妖符，畫這符可耗費了他不少靈力。莫雪一把將符紙奪過，遞到了莫辭手中。

    莫無道無奈的搖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

    “小師弟，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顧大師兄啊。”莫雪錘了下應慕於胸口。

    應慕於點了點頭，應了下來。莫辭扯了應慕於袖子，徑直朝降妖塔走去。

    石塔入口的石門緊閉，門上只有一個八卦圖狀的圓石盤。莫辭抽出背後的長劍，割破食中二指，在門上畫了道符，低聲唸咒。

    金光一現那道符消失在了門上，石盤緩緩轉動，發出摩擦聲，石門應聲而開，一股妖風撲面而來。

    莫辭率先進去了塔內，塔裡點著油燈，一樣長年不滅，可那並非鮫人的油脂，而是妖的。

    “生人……生人……生人……”有人道。

    “逃吧……”

    “怎麼辦，他來了，他來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快走！快走！”有人失聲尖叫道。

    無數不同的聲音在塔裡迴盪，滿是驚慌，夾雜著些許渴望，突然瞬間清淨下來。

    莫辭這次沒有下封口咒，這些靈力深厚的妖物不知怎的，每次他來都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四散開。

    見應慕於並無異樣，莫辭把兩張符紙都塞到了應慕於手中，應慕於展開一看確實是上好的靈符，疑惑道:“你都給我幹嘛。”

    “我來過數次，用不著，你只要跟在我身後便好。”莫辭道。

    二人打量四周，妖氣淡了許多，似乎妖物都往上轉移了。二人循著樓梯往上走，漸漸傳來妖物的討論聲。

    “那樓下的是個什麼玩意，怎麼又來了？”

    “我怕，我怕！”

    “他身旁那生人，聞起來味道還不錯……”

    “噓——”

    二人剛上二樓，討論聲便消失了，四周一片靜謐。應慕於嘆了口氣，這老胳膊老腿的，看樣子是要爬上七樓了。

    “這妖捉住不及時處理，關到這兒幹嘛。”應慕於好奇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處理有幾百年靈力的妖的，處理他們需要大量靈力，來不及處理的便關到了此處。”莫辭道。

    “所以這活兒便落到你身上了麼，確實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個大殺器。”應慕於接道。

    莫辭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從小到大莫辭對除妖一事便是天賦異稟，他的血有莫名其妙的除妖功效，修為不夠的小妖見到他，常常瑟瑟發抖，他自己也不知是何緣故。

    可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在玄安閣內人們私底下總是對他指指點點，因為是被撿來的，幼時孩子們還背地裏說他的父母是靈力深厚的妖怪，不願同他一同玩耍。所以他形成了獨來獨往，冷麪冷口的性格。

    二人繼續朝上爬，每到上一樓那些妖物便倉皇逃竄，終於到了頂樓，避無可避。

    第七層，整層樓都充斥著濃烈的妖氣，大大小小的妖物擠滿了這裏。它們並不現身，可應慕於也能看見那空中漂浮的許多雙眼睛，它們就那麼目光灼灼的盯著應慕於，眼中滿是渴望。

    莫辭同應慕於對看一眼，微微點頭，二人同時動作。莫辭將劍劃了一個十字，一道劍氣甩了出去，妖物們顯出了原型，瘋了一般朝出口撲去。應慕于飛身而起，用師傅給的兩道靈符拍到門上，封住了出口，那些妖物被符上的靈力反彈了回來。

    應慕於輕躍到莫辭身邊，二人背對而立，那些妖物見沒有逃走的機會，餓狼般的盯住了二人，打算拼死一搏。

    應慕於看著四周那形形色色的妖怪，統一化作了人的模樣，皆是面容姣好的男女，披了人皮，乍一看還真是人模人樣的，可惜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應慕於反手摸索著拿出背囊裡的毛筆，憑空畫了道符，低聲唸咒，一掌將符文揮了出去。

    那些妖物上方瞬間顯露出了真身，上到飛禽，下到走獸，蛇蟲鼠蟻應有盡有。

    它們朝二人撲了過來，應慕於唸了滅靈咒，甩了一道劍氣過去，有了靈力加持，那些撲上來的一眾妖物發出了痛苦的嘶吼，化爲了妖丹。

    莫辭側頭看了他一眼，多日不見他的靈力已今非昔比，想必遲鬱的千年靈氣起了作用。

    莫辭想罷，把剛纔劃破的食中二指再度弄破，往劍上抹了血，飛身揮劍，被劍氣所傷的妖物，皮肉被腐蝕掉，瞬間掉落了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