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魔
一路上遲鬱發現了許多具除妖人的屍體,全被殺掉吸乾了血。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正朝懸崖處走去。
遲鬱站住定睛一看,是莫辭,他的手詭異的向前伸著,好像有人正拉著他的手,可他的前方空無一人,只有一道懸崖。
“莫辭,停住!”遲鬱立刻衝他喊到。
可莫辭似乎充耳不聞,只是直直朝前方走去,眼見就要墜到崖下。
遲鬱迅速疾跑,飛身撲了出去。
莫辭一腳踏空,朝崖下墜去,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猝然驚醒。他一個轉身想要攀住崖壁,可惜為時已晚,短短時間根本不夠他抓住任何東西。
突然有人捉住了他的右手手腕,他抬頭一看,是遲鬱。
“抓緊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遲鬱小半個身子懸掛在懸崖上,伸出另一隻手讓莫辭抓住,遲鬱發力把他拽了上來。
二人仰躺在懸崖上喘著粗氣。
“謝謝。”莫辭說道。
遲鬱累得擺擺手,連打趣他的心思都沒了。
“剛纔你也著了心魔的道吧?”遲鬱問道。
莫辭點點頭,突然面色一變,從地上翻身而起,急急道:“我們得趕緊找到應慕於!”
“好。”
竹林中。
女子緩緩朝應慕於走過來,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小魚兒,你忘了孃親麼?”
應慕於搖搖頭,喉嚨似乎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堵住了,他發不任何聲音,眼睛卻變得很通暢,有什麼溫暖的液體涌了出來。
“一轉眼我的小魚兒都長這麼大了啊。”女子看著他,輕聲感嘆道。
“孃親……孃親……”應慕於將她牢牢抱住,手止不住的顫抖。
“看來你還記得啊……”女子輕拍著他的脊背。
“怎麼可能忘……怎麼可能忘……我日思夜想盼著你們回來啊。”應慕於哽咽道,有些泣不成聲。
突然一團黑氣環繞住女子,應慕於感覺懷中一空,刺耳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應慕於朝笑聲出看去,一個男人緊緊掐著女子的脖子,他的臉部黑霧縈繞,辨不清面容。他的腳邊還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應慕於認出那是自己的爹——應澤天。
“放了他們。”應慕於眼眶通紅,右手拔劍曳地朝男人走去,劍在地面上劃出深深的刻痕。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男子不屑道。
應慕于飛身而起,準備甩出一道劍氣,男子迅速將手中的女子擋到了身前。
應慕於收招及時才未傷及她,他握緊劍柄,冷聲道:“你待要怎樣?”
“殺了自己。”男子說道:“殺了自己我就放過他們。”
應慕於看著女子的臉,上面滿是淚痕,她衝他搖了搖了頭。
“怎麼,不敢?這可是你親生爹孃,你不會想再失去一次吧。”男子踢了腳邊的人一腳,那人痛苦的吐出一口血來。
“不——”應慕於嘶吼道。
“很好,那就殺了自己。”男人說道。
“不要,小魚兒不要。”女子衝他連連搖頭,神色悲慼。
“閉嘴臭娘們兒!”男子加重手中的力道,女子的面色逐漸變得赤紅。
“住手!我殺!我殺!”
應慕於妥協了,他實在不忍看著爹孃在自己眼前再一次死去,他再承受不起這種痛苦了。
他雙手握住劍柄,緩緩對準了自己的心臟,狠狠刺了下去——突然一道白色人影躍了出來,單手握住了劍刃,劍只進入了一寸。
劍刃割破了那人的手,大滴大滴鮮紅的血落下,積起了一個小小的水窪。
應慕於抬頭,是莫辭。
應慕於掙扎著,試圖將劍繼續刺入,可莫辭緊緊握住劍刃,將劍奪下,並未給他這個機會,
“放開我!你他孃的放開我!我要救他們!”應慕於發了狂的吼道,眼淚不可控的滴落下來。
莫辭一把將他緊緊擁住,用未受傷上的手摸了摸他的頭,在他耳邊低聲道:“應慕於,假的,這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跟在莫辭後面的遲鬱介面道:“慕於,仔細看,他不過是你的心魔。”
應慕於聞言朝那抓了自己爹孃的男子看去,爹孃早已不見了蹤影,男子的手中腳邊空空如也,而那也根本不是什麼男子——那只是團形狀怪異的黑氣。
應慕於鬆開銅錢劍,莫辭側身反手將劍擲了出去,正中目標,那團黑氣發出痛苦的嘶吼,瞬間化爲了虛無,只留下一顆妖丹。
應慕於見狀面如土灰,蹲了下來抱住了自己的頭,怎麼敢有這樣的期望呢?期望他們還會回來,他自嘲的低笑,甚至笑出了眼淚。
莫辭將他傷口點穴止了血,打橫抱起,應慕於乖順的窩在他的懷裏毫無動作,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
“遲鬱兄,他狀態不是很好,我先送他回客棧,解救眾人的事就交給你了。”
“我——”
遲鬱還來不及拒絕,莫辭已經抱著人施展輕功離開了,這情敵可太夠意思了。
莫辭把應慕於抱回了之前的客棧,去了自己的房間,將他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應慕於始終一言不發,目光有些呆滯,莫辭看了心口隱隱發疼。去找掌櫃的拿了傷藥,準備給應慕於包紮傷口。
莫辭緩緩脫去他的衣服,露出小麥色的面板,幸好銅錢劍刺得不是很深,因為點穴的血流得不是很多,可莫辭皺著眉,撒了藥粉上去。將他環住,輕輕包紮好紗布,應慕於全程十分配合,莫辭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寂靜。
“你好歹說句話讓我安心吧。”莫辭輕輕擁住他,低聲道。
濃重的血腥氣在應慕於的鼻尖散開,應慕於低頭一看自己身上滿是血跡,還有一些正在慢慢暈開,應慕於突然發現莫辭的手還在滴血,這是剛纔被劍刃割傷的。
“你這手——”
應慕於還未說完,莫辭迅速放開了他,往旁邊移了點,撕了紗布胡亂攥在手中,慌張道:“不好意思,弄髒你衣服了。”
這都是啥清奇的腦回路,誰關心那個了,應慕於拉過他受傷的手,把紗布取了出來,傷口還在往外面滲著血。
“疼麼?”應慕於吹了口氣道。
莫辭痴痴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應慕於把一旁的藥瓶拿了過來,輕輕撒上止血的藥粉,拿紗布細細給他包紮好。
“你,沒事了?”莫辭試探的問道。
“沒啊,我能有什麼事,這跟夢魘沒什麼區別,不過你要是不來我可能已經一命嗚呼了。”應慕於恢復了往常的語氣。
一命嗚呼?這人真是怪會戳人心窩的。
“常做這樣的夢,肯定很不好受吧。”莫辭詢問道。
“習慣了都,怎麼,心疼啊。”應慕於打趣道。
“嗯。”莫辭淡淡道。
應慕於被這話嚥住了,一時沒了下文。
“你可知道我的夢魘是什麼?”莫辭難得主動找了話題。
“你說說是什麼?”應慕於順著臺階下了。
“是你,在夢裏我跟你走了,若不是遲鬱救了我,我恐怕已經墜入懸崖,萬劫不復。”莫辭低頭道。
“怎麼,你這是連我都認不出了麼?”應慕於問道。
我知道那不是你啊,莫辭心裏突然有些悲涼,他心中其實知道那個應慕於是假的,可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無論是那深邃的笑還是掌心溫暖的觸感,都是那麼令他迷戀。
“嗯。”莫辭應道。
“跟我走幹嘛?說什麼你會跟我走。”應慕於好奇道。
“說你喜歡我。”莫辭抬頭盯著他道。
應慕於看著他的目光,內心有一根弦突然被觸動,一時忘了言語。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二人同時回頭,原來是遲鬱。
“幸好我們去得及時,不然那群人怕是渣都不剩了。”
遲鬱不識相的同莫辭一樣坐在了床邊,床顯得有些擁擠。
“辛苦了。”應慕於說道。
“你這傷沒事吧?”遲鬱緊張的問。
“皮外傷,多虧了莫辭。”
“多謝遲鬱兄,不然我可能也中了那妖術。”莫辭衝遲鬱微微頷首。
“客氣。”遲鬱笑著道。
“遲鬱兄竟是無慾無求之人麼,為何那心魔對你毫無作用。”應慕於好奇道。
“這世間誰又能無慾無求呢,不過是看得通透罷了。”遲鬱道。
“今日不僅是空手而歸,還差點把老命給搭上。”應慕於唏噓道。
遲鬱變戲法般伸出手,手裏是四顆妖丹,一人給了他們兩顆。
“我順便回去找了找,我也用不著,給你們罷。”
“謝謝遲鬱兄。”應慕於抱拳道。
“多謝。”隨後莫辭衝應慕於說道:“你餓了麼?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麻煩了。我待會兒下去……”
應慕於還未說完,莫辭已經起身開門出去了。
屋內只剩下遲鬱和應慕於二人。
“我天,你今天可嚇死我了。”
遲鬱乍開雙臂,看樣子想跟應慕於擁抱一下。
應慕於覺得兩個大老爺們兒間動手動腳甚是詭異,條件反射般往後躲了一下,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
“沒事吧,得得得你別動,我不碰你,這莫辭抱得我連碰都碰不得。”遲鬱舉起雙手,嗔怪道。
之前應慕於一直處於崩潰狀態,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現在一想不禁老臉一紅,衝他胸口就是一記老拳。
“這又是什麼混賬話!”
遲鬱揉著生疼的胸口,看著他問道:“你真不考慮考慮我啊。”
“考慮你什麼?”應慕於一頭霧水。
“考慮跟我在一起。”遲鬱答道。
“你認真的?”
“所以你以為我說的一見鍾情是鬧著玩的麼?”遲鬱認真道。
莫辭恰好推門進來,把他們的話聽了個大概,他把手中的托盤往桌上重重一放,臉上好像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