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故人的心意變了，很多的時候，是我們自己沒有跟上故人成長的步伐了。

    既然另一人成長得太快，自己也已經意識到與另外一人成長的方向和速度不一致，那就有了解開註定將來會分道揚鑣的方法。

    那麼，我會停下來等你，也會告訴你我現在關注的方向，更會與你溝通，希望能繼續一起成長，一起相伴到老。

    因為我那麼愛你，怎麼能夠丟下你，一人在荒野不知所措。雖然這個過程你爲了追上我的腳步，會付出很多會很累，我也會很累。

    雖然也許分道揚鑣不一定是個負面的事。

    分道揚鑣後，我們都會很輕鬆。會有不同的新風景，會有不同的新機遇，也會有新人伴在身側。

    但將來你想起我，或者我想起你，終究會遺憾，會懊惱不是嗎？

    如果當時我不那麼驕傲，如果當時我不那麼自我，如果當時我肯放下姿態和速度，你我如今是不是會是另外的樣子？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是永遠的一輩子。

    再苦苦找尋，再夜深不寐，再翻出往事追憶成詩，故人也不會再出現了。

    沒有一段感情十全十美，沒有一個人十全十美。

    錦青細細想來，是自己對百聞易的要求越來越高，是自己越來越對這段感情，抱著太高的標準。

    他這些年，一點都沒變，事事順從自己，袒護自己，照顧自己。

    所以，自己不能因為自己成長得太快，而把百聞易弄丟了。

    唐錦青已經生出玲瓏心思，而百聞易依舊還是懵懂的少年。

    果然古來皆有人說：女子要比男子長大，成熟得早。

    有些話，聽起來很輕鬆。可是，當自己親身經歷時，兩個人一早一晚，不知生出了多少矛盾，分割多少愛侶。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若是當年陸游能夠成熟一些，擔當一些，敢對自己的母親說不，那麼唐婉也不至於憂鬱而死。

    她也是，才情甚高又如何，終究只能對茶自憐，眼睜睜看著大廈傾倒。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如果陸游跟唐婉兩人中，其中有一人有卓文君一半的睿智和勇猛，也不至於活成遺憾。

    錦青意識到百聞易目前還是沒有看清對蒼生和黎民的責任，她想他跟上自己的步調，將來在大廈將傾時，自己能夠修築更美的大廈，保護他自己。

    她更想讓他與自己的想法一致，步調一致，回到以前我轉動眼珠，你便知道我在想什麼的默契狀態。

    “陛下為何對此事如此重視？”接下了遠去羌國，幫助羌國治理水土流失一事的百聞易有些不高興，有些埋怨的嘆息道。

    其實百聞易只是對著錦青發個牢騷，他不想不願千里跑去那樣蠻荒的地方吃苦，沒有美酒也就罷了，那黃土紛紛，春寒秋冬之地，還不知遇到如何艱險的事情。

    但既然錦青執意要去，自己也只能捨命陪同。

    唐錦青看著百聞易不滿的眼神，溫柔的看著百聞易的眼睛說：“聞易，你別擔心，今日出發去金殿時，我已經命人用密封的木桶裝好各種美酒，用牛皮紙將各種可口的糕點和餅乾打包好，我還帶了一名闌蘇的廚子。準備了預防營養不良的魚油，以及冬天羌國風大，可能會生凍瘡的凍瘡藥隨我們一起去羌國。而且已經交了十年的定金給【百味居】的老闆，讓他冬春兩個季度，將我們最愛吃的菜做十份，送去凹平居。凹平居的弟子會用厚冰和木桶給我們送到羌國來。我們依舊會吃到可口的餅乾和各種蜀國的蔬菜。如今冧帝也說每月兩國會有草甸生長情況的反饋和交流，到時候他自然也會想到，每次兩國之間傳遞訊息時，會給我們送來家鄉的果蔬，糕點和布匹。”

    “沒想到錦青你已經安排得如此縝密了？”百聞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這兩年錦青的變化自己看在眼裏，但如今錦青心思的縝密，對事情周到的安排已經遠遠超過自己這位，當年覺得事事都能夠做得妥帖的隱梅山莊二公子了。

    “我是不是很厲害？來，親我鼻尖一下！”

    百聞易親親的靠過臉去，在她鼻尖上用手指輕輕一點。

    “來，今日在朝堂上跪得太久，錦青，我給你揉揉腿。”

    錦青將自己的腿橫放在百聞易身上，任他給自己舒緩膝蓋上的疼痛。

    其實，是因為二人一直過得比較清閒舒適，只是跪了幾句話的時間，便覺得有些難捱。

    “錦青，為何你對此事也如此重視呢？”

    “聞易，我們此去羌國，我們不是替我老友梅翁做事，而是替我姐姐做事吶。我們去的也不是羌國，而是相當於去的姐姐所去的黃連關。一旦日夜練兵，兵強馬壯，崇尚武力的羌國與蜀國不相互制衡，那麼西南和東南的十萬大軍，便可調回至少五成去黃連關參戰，姐姐和柳將軍的勝算會更大一些，那術榮國如今見羌國與蜀國來往密切，更不敢輕舉妄動，俞昊天便失去了最可能的援軍。姐姐和柳將軍便能更快凱旋歸來，回到凹平居。

    若羌國困局改善，必定會與蜀國慢慢靠攏，既解開了羌國的困局，又解開了蜀國的困局。眼下兩國互相幫助，將來若有戰事，也可相互借兵。其他一直盯著蜀國這塊膏腴之地的鄰國，也不敢再試探和騷擾。有了羌國這個強臂，朝野的時政也會更加清明，冧帝會更有底氣去改革那些不良之風。黎民和我們出行會更加安全，將來的蜀國，一定會更美更令人嚮往。”

    “原來如此，原來是爲了後世千秋的安定。可市井坊樓都說冧帝行事荒唐無度，他如今為何變得如此妥當？”

    “因為他沒有退路了。”

    “退路？”

    “冧帝他一直疲於與勾心鬥角的百官掣肘，他不想去肩負蜀國的責任。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逃避蜀國的重任，他逃避過，躲開過，可他逃避躲開的東西如今都回來找他。有些麻煩在越滾越大，而且他如今需要花更大的代價來處理這些事。就像我們現在，如果不挺身而去去羌國，一旦羌國耗盡所有的資源，與羌國接壤的蜀國一定是羌國七部最先攻打的物件。”

    “我知道，一旦實力強大且驍勇善戰，團結的羌國七部攻打進來，蜀國將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哪怕有幾個關隘作為屏障，這場戰爭，也會影響兩國上百萬的黎民。”

    “是啊，有些事只能迎面而上。咬著牙關，做到最後。有些事，如果當下不正面處理趕緊，一味的逃避和敷衍的方式混過去，將來只會更糟糕。”

    錦青下車清點了冧帝已經裝好的十車瓜果。

    瓜果外面都用麻布包裹著，車外圍用最好的稻草將空間塞滿。

    錦青和百聞易一起清點了瓜果的樣式，南瓜五車，冬瓜五車。因為南瓜和冬瓜瓜大，有很多縫隙，冧帝命人在縫隙處還塞滿了土豆和堅果。

    那稻草運輸後，還可以作為馬匹的草料，布依舊可以拿來趕製帳篷。

    “也許，將來的冧帝，賢能之名會超過任何一位蜀國的帝王。”錦青說道。

    蜀國，鐵爐村。

    王軍金紅的龍旗如是十里朝霞，在官道一路行進中，很是耀眼。十萬大軍好好蕩蕩，步調一致，一絲不亂，跟著柳懷言向西北獅子山方向挺進。

    “師尊，前面橫山嶺林中有異常。”連城一人獨自策馬來報。

    “我遠遠隔著山嶺，竟然沒有鳥啼蟲鳴之聲，因為只有我一人，不敢貿然再探，所以只能先回來報信。”

    “柳兄，我們作何打算？是否要停止前進？”錦心問道。

    “我們原地休息，讓秦武將軍和青禪，圖南，培風，再去探知，到底是何怪異，我們再商量應對的策略。”

    “是！”

    秦武立馬帶著青禪，圖南，培風，四人一齊往橫山嶺去。

    此次去西北的大軍中，除了錦心所帶蜀山弟子，柳懷言特意向冧帝求了特設，讓之前刺殺青帝為成功，一時糊塗的圖南和培風隨軍出征。

    雖然他二人三年前，趕回虎跳關報信時，戰爭已經觸發，但還是將一些俞昊天軍中的儲備的，有用的情報傳遞給了柳懷言。

    此去西北一路，圖南和培風三年前被流放西北時，他們走過也熟悉，所以帶去西北，希望能為國家效力，將功抵過。

    張清碧一身戎裝，一路跟在大軍中，始終沒人察覺。

    看著自己師兄意氣風發騎馬領軍出征的模樣，就是小時候自己幻想的那般一模一樣。只是當年自己幻想他身旁的那個女子，不是如今在柳兄身邊的那位唐錦心。

    而是自己。

    張清碧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看著官道旁嘩嘩的水流，淚水不可抑制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