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前的最後一頓飯，阿菀她們倒是沒有喝酒，大概是上次的事情給大家留下了太多可怕的記憶，所以沒有誰主動說要喝酒，只是圍坐在桌子旁，說了這四年來最正經的話。

    “以後碰見困難的事可以隨時跟大家說，就算幫不了什麼忙能聽著發發牢騷也是好的。”

    “以後就不要那麼着急了，幹什麼事都沉穩一點，以後能幫著處理爛攤子的人肯定沒這麼多了。”

    “以後也要常聯絡，不然咱們定個固定時間一起影片聊天吧。”

    “時間過得這麼快，要不是馬上就要走了根本不願意相信，感謝大家這四年來的陪伴，大學生活真的很愉快。”

    “之前我們不是說對比大一的照片，現在有了很大的變化嘛。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性格什麼的好多也都有變化了，還不得已被你們帶著養成了很多好習慣，雖然不是我願意的，也還是謝謝你們。”

    “希望你們以後也這麼快樂，哪怕有很多操心的事情，傷心的事也會變得多起來，也還是希望至少有一個時刻，我們都像現在一樣快樂。未來可期，那在更好的未來，更好的我們在一起見面吧。”

    有些平時會覺得無比肉麻的話在這樣的時刻會毫無掩藏地說出來，錯過了這個時刻，以後再說就不是這些話了。

    第二天著急趕回去上班的李月收拾好東西一次性都寄走之後也趕著晚上的火車回去了。

    “也許下次咱們都聚齊得是誰結婚了。”李月一一跟阿菀她們擁抱了一下，帶著些遺憾走了。

    忙碌的李月一整個大四都能大家相處多長時間，總是來去匆匆，這些話說著有些傷感，但也被張明明她們笑鬧著打斷了。分離是沒有辦法避免的，但是希望大家走的時候都是比較開心的。

    李月走之後大家也都開始收拾起東西來，不要的東西都堆在了一起，今年的跳蚤市場阿菀她們也申請了，傍晚的時候就會用行李箱拖著那些沒法帶走的東西去操場，擺著小攤，把它們賣出去。

    之前沒有收拾的時候完全想不到每個人都有那麼多存了很久但是沒有用過的東西，以前不知道是哪一個具體的時刻因為喜歡買回來的東西在時間的流逝中積了灰被堆在牆角。棕色的小熊和只穿過一次的黑皮鞋，細想的話還是能夠想起來當初把它們帶回來的時候大概是什麼樣的心情，只不過在一小陣悸動後，它們就被擺在了小攤上。

    有真的很喜歡那些物件的人，再便宜一些阿菀她們也是願意把它們賣出去的，但大部分情況下看著那些定價已經很低了的東西買家還是覺得貴，想要再便宜的價格時，大家都會有些生氣。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自己診視過的東西被別人僅僅當作一件二手貨反覆地討價還價，大家還是覺得很生氣。

    “我不賣了。”實在不想再跟對方說，已經明顯不樂意的人會這樣簡短又果斷地結束對話。

    等換了一批人乾脆地買下時，互相笑一笑，彷彿之前的堅持都有了意義，笑著笑著就會更加開心。

    這大概就是生活的潛在意義吧，有些重視的東西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前，不管自己是不是也無法再繼續重視下去了，也要再堅持一下，至少等到一個不錯的結果之後再放手。

    李月沒有帶走的雜物大家也都帶到了跳蚤市場幫忙賣掉了，賣得的幾百塊錢轉給李月的時候，她也覺得很神奇，沒想到還有一筆額外收入。

    結束了最後一天的跳蚤市場，拖著空蕩蕩的行李箱回宿舍的時候，在小賣部買了雪糕，大家一起坐在小廣場吹風。

    “東西也都賣完了，你們什麼時候寄行李啊。”最快吃完雪糕的陳梔開口打破了持續了一段時間的安靜。

    “明天就寄了吧。”丁小雪看著對面宿舍樓下各色的快遞棚子，想著選哪個寄更好。

    “居然真的要走了。”郭靜吃著藍色的藍莓雪糕，想起第一次見王蕭然的時候，從山上看下去的大海也是這個顏色，藍得透明，是能夠被看透的。

    又接著是一陣安靜，不捨的話、難過的話、祝願的話已經說得很多了，大家就只是安靜地用眼睛掃視著能夠看見的東西，滑滑板的人和打羽毛球的人、拐角處的燒烤攤冒著煙、洗完澡從浴室走回宿舍的人溼漉漉的頭髮還滴著水、總會有些吵鬧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這些，都要再見了。

    阿菀是宿舍裡第二個走的人，要過去先收拾一下房子，然後好好準備一下就該去報道了，之前過去面試的時候覺得距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轉眼間就到來了。

    張明明她們站在門口，等著阿菀出門，爲了避免哭得不好看的樣子，大家做好了決定只送到宿舍門口。阿菀把錢包、雨傘什麼的放進揹包，環視了一眼宿舍拉著行李箱往門口走，看著排成一列的人，阿菀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感覺我好像是個領導，下來巡視來了。”經歷過一次離別之後大家已經很放鬆了，所以阿菀說這樣的笑話倒也沒有被嫌棄。

    “以後找機會見吧，來杭州的話記得跟我說啊。”多餘的話也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跟大家擺了擺手，阿菀就出了門。

    走到樓梯阿菀又回頭看了看，看著大家像是疊羅漢一樣一個個的頭都還看著阿菀，“回去吧，下次見。”

    然後走出學校坐大巴去機場，阿菀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情緒，好像很平靜，但是又好像有好多話要說。

    去機場的路上走到了第一次來H市時也走過的海邊，阿菀總算明白了自己最想要說的是什麼，“再見了,H市。”

    跟所有人都說過了再見，跟學校的圖書館說過了再見，跟海邊說過了再見，阿菀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有跟H市說過再見。這個自己一眼就在雜誌上看中的城市，也終於要成為自己到達過的一個站點了。

    “到機場了嗎？”阿菀同時收到了爸爸和代續的訊息，嚇得她還以為他們是不是在一起的。

    回覆了之後阿菀就犯起困來，果然離別的情緒也抵不住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帶來的睏倦，這種一坐車就想睡覺的毛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睡夢中一切也都很平靜，泛着波光的海面亮晶晶的，夢境中的阿菀也是衣服昏昏欲睡的模樣。

    時間計劃得比較好，阿菀沒有在機場等很久就登了機，登機後給家裏和代續發了訊息，阿菀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睡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都沒怎麼睡好的原因，被一群陌生人包圍著無事可做的阿菀一直都很困。

    飛機下降的時候阿菀終於清醒了過來，這個來過的城市也一副平靜樣子，晚霞掛在飛機視窗的外面，一動不動的，像是幕布一樣。

    出口有些人在等待，阿菀沒有怎麼在意，用手機查著路線看著應該從哪個出口出去。

    “要是我能先去，可以在出口接你就好了。”代續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地擔心阿菀的行李箱重不重、肚子有沒有餓、去家裏是不是什麼都沒有會很不方便。

    “我比你還能熟一點，不要這麼擔心了啦。”阿菀笑著，一邊排著隊買大巴票，一年安慰代續。

    “那回去之後了先出去吃飯嗎？還是先吃飯再回去？還要去逛超市嗎？”

    “要是路上有就先吃了再回去吧，回去看看還差什麼，明天再去超市買好了。”

    明灝簽好合同的時候幫著阿菀買了一些日用品，所有大概是不會缺很多東西的，等回去看了再去買還缺的東西好了。不過代續這麼一說，阿菀還真的有點餓了，明明已經吃過飛機餐食了的。

    和代續聊著天，大巴上的阿菀也沒有犯困了，到站下車之後看見有家不錯的麪館於是進去吃了晚飯，路過便利店還買了一點小零食帶回去。

    找小區費了一點時間，等終於找到的時候阿菀頭上的汗水都冒出來很多了。夏天的杭州沒有H市那麼涼快，晚上的風弱小沒有什麼勁，雖然知道這件事阿菀還是覺得不是很適應。

    租的房子樓層不高，阿菀很輕鬆地就拎著行李箱上了樓，坐在客廳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先掛掉了代續的電話，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也給明灝打了個電話。

    “我到杭州了，什麼都挺順利的，不用太擔心。”

    明灝那裏是不用多說的，在爸媽那阿菀還是很乖巧地回答了爸媽關於小區安不安全、房子怎麼樣等一系列問題，畢竟在他們知道阿菀也要在外面工作的時候還是有一些失落跟擔心的。兩個孩子現在都在外面獨自生活，阿菀又是個女孩兒，總是擔心多一些。阿菀理解這些，所以報平安的時候也講得詳細了一些。

    都打完電話，阿菀終於能夠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從窗子望出去，高大的樹木幾乎沒有什麼動靜，屋子裏也靜悄悄的，阿菀檢查了一遍自己已經反鎖了門，就安心地取出零食來吃了。

    “好好相處吧，我們。”阿菀環顧了一眼房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輕聲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