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長安，茂青未褪，還存留著盛夏的餘韻，一眼望去，滿是鮮翠的生氣。來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商鋪樓管林立，酒幌隨風招徠，舞得人眼睛都花了。

    宋清明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走在這長安城中，眉眼間皆是風發意氣，只是恍惚間，會漏出一抹憂色來。

    身後跟著的三輛馬車裏，坐的乃是他隨行的家眷。如今他以狀元之身落戶長安，又得聖上親許，攜親眷入京，可謂滿門榮光。

    “桂花糕叻~桂花糕~”

    有小販叫賣的聲音傳到了宋清明的耳朵裡。

    他勒住了馬。

    又是一瞬的恍惚。不知這長安城中賣的桂花糕，可比得上鳳沂的？

    見宋清明停下，後面的馬車也停住了。

    殷婉不解的掀開車簾，微探出頭，詢問宋清明道，“夫君，怎麼了？”

    宋清明沒有反應。

    殷婉稍大聲些，又喚道，“清明？”

    宋清明回過神，拉馬側轉，望向殷婉，“嗯？怎麼了嗎？”

    嗓音一貫的溫柔，卻又有些疏離的客氣。

    “沒事，只是想問你，怎麼突然停下了？”

    殷婉壓下心裏的失落，笑得如她的名字般婉麗。

    “我看那兒有賣桂花糕的，不知味道和鳳沂的比起來如何？我去買些來給你嚐嚐吧。”

    殷婉低眼，“可我不愛吃桂花糕啊。”

    “哦，是嗎。”

    宋清明勒了下馬，“那繼續走吧。”

    殷婉不再說話，輕輕的將車簾放下，臉上掛著的笑意說不清是無奈還是自嘲。

    桂花糕，是雲木最愛吃的。

    一行人又開始行進。

    至東大街的分叉路口，宋清明下了馬，到末的一輛馬車前，喚道，“十一，母親醒著嗎？”

    “還睡著呢。”

    馬車內傳來一個青澀的聲音。

    緊接著車簾被打起，從裡鑽出個高瘦的少年來。模樣不及宋清明清秀，甚至可以說是不出挑，但只要多看兩眼，便會覺得他身上有種讓人踏實安心的氣息。無疑是那些小女子的最愛了。

    “十一，我們先不過去驛館，直接去太子府。”

    宋清明道。

    十一讚同的點點頭，“這樣也讓太子覺得我們重視。”

    “當朝太子賢明，我們便是把姿態放低些也無礙。”

    “師父說的是。”

    十一恭謹道。

    宋清明又至殷婉所在的馬車前，淡然道，“馬車會直接到驛館，到時會有人出來接應，我現下還有事要處理，晚些纔會過去，母親就交給你看顧了。”

    殷婉打起轎簾，有些怯怯的，“你讓我自己過去嗎？我從未來過長安••••••”

    “這很難嗎？”

    宋清明望著她。

    倒是沒有責怪，還是溫柔的。只是殷婉聽了，心裏難免有些不舒服。她想，要是今天是莊雲木，宋清明還會這般嗎？

    不過這樣想並沒有什麼意義，莊雲木已經死了，現在她纔是宋清明的妻子。

    “不難。”

    她望著宋清明，眼神有些冷，“我會看顧好母親的，你放心。”

    宋清明點了下頭，竟未再說別的，轉身離開。十一瞟了殷婉一眼，也跟了過去。

    待走得遠些，十一不經意的開口，“師父，殷婉姐好像不太高興。”

    他從未叫過殷婉師孃。

    他只那般叫過莊雲木。此後，好像對旁人都再開不了這個口。

    “是嗎？”

    宋清明不怎麼在意的樣子，“與她成親以來，我從未高興過。只是對於生活而言，高不高興，並不是頭等的要緊事。”

    聽宋清明說了這樣有些喪氣的話，十一的心裏還是有些許的震動的。他算是從小跟著宋清明瞭，曾經，他一貫覺得人活著，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快樂，與十一說過許多次。

    而如今呢？自從莊雲木下落不明後，他的開心快樂也跟著下落不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