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采再沒來過。

    舅舅與諸葛侍郎卻找了回來。

    舅舅大抵以為我已經死了，試探著喚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艱難的開口迴應，“舅舅……”

    “還活著！”

    諸葛侍郎極歡喜的同舅舅道。

    舅舅將我扶起，看了我的傷勢，卻再高興不起來。我身上幾無完膚，多處潰爛。

    “這唇色怎的烏紫成這樣？”

    “那幫小人怕是在箭上塗了毒汁……”舅舅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我看此處離無稽臺近，不如咱們去無稽臺試試？”

    諸葛侍郎向舅舅提議道。

    舅舅有些猶疑，但終是點了頭，“罷了，眼下聿陽的這條命，怕是隻有無稽臺才救得回了。”

    舅舅想將我背起，這才發現我的腳上固定了木板，周遭有些被啄爛的紗布，是被人救治過的。

    “聿陽，有人給你醫治過？”

    “是個女子，應是無稽臺的人。”我有些有氣無力。

    舅舅聽了舒了口氣。

    諸葛侍郎也喜道，“既是已出了手，便別想撇乾淨了。”

    “聿陽，你忍著些。”

    舅舅在諸葛侍郎的幫助下將我背在了背上。這一移動，我渾身痛到炸裂，尤其是腿。

    “舅舅，我即便保住了這條命，也是個廢人了吧。”

    眼瞎腿瘸，指不定還得落下什麼別的毛病。

    這種情況下，舅舅竟然還有閒心同我說笑，“聿陽，別亂想了，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

    我竟被他逗笑了。

    舅舅的行進速度不快，總有些吃力的感覺。我那時哪裏想到，他不過拖著一副比我好不了多少的傷體呢。

    只猜想他能逃出來必定不容易，不想竟那般狼狽。

    “六皇子，您放心好了，無稽臺囊括了這世間最好的醫者，那是活死人肉白骨的醫術，定能將您醫治好。”

    諸葛侍郎寬慰我道。

    舅舅也附和著，“無稽臺若是救不了你，這世間便沒有別處可以救你了。你是你娘唯一的兒子，她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

    我沒再言語，我連呼吸的力氣都是僅剩的了。

    是啊，母妃會保佑我的。在人世時，即便她是那麼懦弱的一個人，也要拼盡全力護她的孩子周全。

    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沒多久，我聽見諸葛侍郎低聲說到了。

    “來者何人？有何事？”

    一個略粗沙的女音傳到我的耳朵邊，聽起來年歲不小了。

    說來也怪，失明後，我的耳朵變好了。只是身處黑暗，再多的聲音，也只會造成更深的恐慌，不如寧靜。

    “天虞副相玉和靖，所為求醫。”

    舅舅言簡意賅。我聽他的語氣有些不滿，畢竟我們三人現下是個什麼狀況，看就能看出來了。

    諸葛侍郎趕忙上前，十分客氣道，“勞煩醫使前去通報。”

    那醫使倒是個好脾氣的，道了聲稍等。

    我只覺眼皮子愈來愈沉，體內血氣涌動，哇的一聲嘔出一灘血來。

    “聿陽！”

    舅舅有些慌了。我想應他，卻未作出任何反應。

    “玉和兄，六皇子看著是要不好了！”

    “等她通報回來還有命嗎？！”

    失去意識前，舅舅似乎是揹着我硬闖了無稽臺。

    我的舅舅玉和靖，雖官至副相，卻一生未得重用。天虞官制，丞相下面設五個副相議事。人人都常能到聖上跟前走動，唯他，經年累月的見不到皇上，與我母親一般無二。

    天虞朝野中有個笑談，無論前朝後宮，玉和氏皆無能。

    “嗯？雲木，我是不是跑題了？”

    君臨天突然問道。

    他那點小心思，是想看看莊雲木有沒有認真在聽。

    “不算跑。”莊雲木將他的紗布纏好，在他身邊坐下，“你不繼續說了？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