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來是你
等藥室被燒這件事在莊雲木胸口鬱結的怨氣散去後,她突然想起昨晚似乎在大街上順手牽了匹馬來。
當時她太著急,也沒來得及想其他的,現下想起,莫名的心虛。
不問則取,是為竊。若是失主告到郡衙那兒去,還真查到是她,那這臉可丟大了。
正想著,晚秋進來通稟,說陳伯帶了個小廝在院子裡候著。
莊雲木聽了眉頭皺起。昨晚不是比誰能演嗎?還當真帶了個人來?
“陳伯,早。”
莊雲木向陳伯行禮。
“老奴受不起。”陳伯誠惶誠恐,“小姐要的人我帶來了。”
昨晚發生的事,莊雲木說的那些話,說話的神情語氣,都讓他覺著,這個小姐與他想的根本不一樣。自己對她出於對晚輩疼愛的親近,沒準在她眼裏,不過是有些可笑的舉動罷了。畢竟主僕有別。
莊雲木天性敏感,自然察覺了陳伯的變化。
“晚秋,看賞。”
“是。”
晚秋進屋拿了兩錠銀子出來,遞過去。那小廝卻不敢接,只巴巴的看著陳伯。
“小姐賞賜的你就拿著吧,抵得上你一年的酬勞了。”
“嘿嘿,謝小姐,謝小姐。”
“謝小姐?你面前的可是莊小姐。”
晚秋被那小廝喜得手足無措的樣子逗笑,打趣道。
“對了陳伯,我昨夜牽回府的那匹馬現在何處?”
“在馬廄裡養著呢,小姐可別說那匹馬了,脾氣大得很,踢傷了好幾個小廝,其他馬兒也被它攪得亂叫。報給老爺,老爺賠了藥費,自己想去瞅瞅那匹馬,剛靠近,就被那匹馬噴了一臉鼻涕。現在還在屋裏生悶氣呢。唸叨著小姐你從哪兒搞到這麼一匹馬來?”
“呵,我問朋友借的,一會兒就拉去還了。”
莊雲木有些心虛。
“小姐何時拉去還?我派幾個人代小姐去吧,可別叫那畜生傷了小姐。”
“不用了陳伯,我昨日騎它,它很乖巧啊。我借的,自己去還比較好。”
“這···那小姐您千萬小心著。”
“好的陳伯,您去忙吧。”
莊雲木長於漠北。無稽臺有很多師姐妹都是本土人,在馬背上滾大的,看著他們騎著馬自在肆意的樣子,她難免羨慕。便試著開始騎,先選那種瘦弱的小馬,拉著繩慢慢從走到跑,接著又換大一些的馬。她記不清摔了多少次,最嚴重的一次,差不多半個月下不來床,連師父都說,你要不是我的徒弟,下半輩子還能不能直立行走都難說。得佝僂著,一條腿用走,一條腿用拖。
摔也摔出了經驗,摔出了馬術。後來,莊雲木就可以獨自騎著馬去看軍營駐紮在天虞小次兩國交界處的哥哥了。人人都說,漠北產的馬盡是烈馬。莊雲木學騎馬的起始點,實在比很多人高了許多。
所以,君臨佑口中那匹難馴服的烈馬,在莊雲木座下,根本翻不出什麼浪來。什麼使勁抬前蹄、蹦躂屁股妄圖把人顛下來的招數,莊雲木還不放在眼裏。
“晚秋,待會兒你和我出去一趟。”
想了想,她還是覺得心虛。
“去做甚?”
“還馬。”
大清早的,青天白日裏,拉著“偷”來的馬走在大街上,還是需要些勇氣的。費勁找到昨晚那棵榆樹,莊雲木把馬拴上,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小姐所謂的還馬,就是把馬拴在這兒讓它自生自滅麼?小姐你不也說了你當時丟了一包銀子在這兒,沒準馬的主人拿著錢就走了,權當賣了呢。”
“我仔細看了下這馬,覺著這應該不是一般的馬,至少不是主人會隨隨便便放棄的馬。”
莊雲木略糾結的戳了下馬脖子上的金鈴鐺。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
晚秋聳聳肩。“小姐你等著,我去附近的攤子上借根板凳要點瓜子。”
“不不不,”莊雲木搖頭,“不是說老馬識途麼,要不我把它繩子解了,然後我們跟著它走?”
“可這馬看起來年歲還小的樣子,也不知識得不識得···小姐,不如我們就在這兒等吧。”
晚秋又想犯懶。
這邊莊雲木已經把繩子解開,拍拍馬兒的頭,“去吧,去找你的主人。”
那馬兒打了個響鼻,像真的聽懂了似的,開始往前走。
“這馬在府上不是傷了人麼?小姐這樣放開它真的好?”
“不會的,這馬兒聰明得很,不招惹它它是不會主動傷人的。”
聽了這話,晚秋一臉的擔心也還是沒有打消,慢搖慢搖的走在莊雲木身後,就怕馬兒突然發狂。
那馬兒倒像是識路的樣子,走到岔路往哪兒拐絲毫不猶豫,估摸著大半個時辰過後,馬兒終於停了下來。
晚秋望著眼前這一片豐美的草地,和吃草吃得正歡甩著尾巴的馬兒,扶額無言。
“這大半天,原來它只是在找吃的麼。”
莊雲木搖頭,痛心道,“這馬兒一定是跟它的主人感情不好。”
不遠處,君臨佑和李清延看著這一幕。
君臨佑一把拉李清延蹲下,“是了,那就是本王爺的寶馬,定是那個女賊沒錯了。清明,還是你的線人厲害。”
“不是我的線人厲害,是這女子直接拉著你的馬在大街上走。我們沒必要這麼謹慎吧,只是兩個弱女子。而且看這個樣子,是在尋找馬兒的主人。按我說就是你的寶貝馬兒自己跑丟的。”
“都跟你說了,有人親眼看見一個女賊騎著我的疾風跑了,你還是不信。”
“那你想怎麼辦,衝上去把她們砍了?”
“砍就砍!”
君臨佑拔出李清延的佩劍,氣勢洶洶的朝莊雲木與晚秋這邊來了。
就算不能砍,嚇嚇她們出出氣也好。
莊雲木感覺背後涼絲絲的,詫異的回頭,只見一道劍光落下。
落到旁邊的草上。一小片的草齊齊的斷了。
“是你?!”
君臨佑一眼認出莊雲木。
聽他的聲音還有些驚喜。
莊雲木則看看那片草,又看看君臨佑。
“我砍草餵馬呢。”君臨佑怕莊雲木不信,又繼續揮舞著劍殘害小草,“我家那匹死馬,從不吃乾草,天天要折騰人給它弄些新鮮的來。”
疾風嚼著草,慢悠悠的踱著步走到君臨佑身邊來。
“所以,這是你的馬唄?”
莊雲木的心虛頓時減輕了不少。
“是,是我的馬,昨天不見了,方纔有人通報說,見著兩位姑娘牽著它到這兒來了,我就來找找。”
君臨佑一臉玩味的表情。
“我們沒牽著,”晚秋解釋道,“是跟在它後面來這兒的。”
“是你的馬對吧?”莊雲木眉毛一挑,“昨夜我好好賞我的燈,恰經過那棵榆樹下,這該死的馬突然掙脫韁繩,嚇了我一跳。我趕緊離開了,在慌亂中還遺失了錢袋。今日在街上發現這馬,便跟著它,想著我既是在那附近丟的錢袋,沒準被馬主人撿到了呢。”
“這位公子,既然你是馬的主人,不知去牽馬之時,可否看見了小女子的錢袋?”
“並不曾?姑娘的錢袋長什麼樣?”
“月白色,上面繡了朵桃花。不過既然公子沒見過,小女就去別處找了,告辭。”
君臨佑想都沒想伸手就攔,“在下的馬兒驚了姑娘,還害得姑娘失了錢袋,於情於理,都該向姑娘賠罪纔是。”
馬:???你到底是不是來找我的?
疾風的腦袋湊近君臨佑,似乎想引起君臨佑的注意,卻被君臨佑一把推開。
“不必了,還能跟畜生置氣不是?”
李清延在後麵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門道,這才上前來。
一來就見莊雲木模樣與雲素有幾分相似,就試探著問道,“姑娘可是莊家二小姐雲木?”
李清延整個人看起來就正氣,語氣也很禮貌,莊雲木便點頭。
“閣下是?”
“李清延。”
就這三個字。在別處不敢說,在鳳沂郡,應該沒人不認得他吧?
“原來是郡守家的公子。”
莊雲木行了個禮。晚秋也隨著。
“你說這位姑娘叫什麼?”
君臨佑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著莊雲木。莊雲木雖不似一般姑娘那般拘謹,但到底是個女兒家,哪受得住這樣的目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別想了,”李清延一巴掌拍在君臨佑背上,“雲木小姐早已許配了人家。”
“對了,雲木小姐,我今日似在決決河西畔見過宋公子,面容憔悴,很是不好。”
糟了。
李清延的話仿若一道驚雷。
清明哥哥···
莊雲木一把推開君臨佑就急匆匆的就走了。
決決河西畔,銀江亭中,一白衣男子麵河而立,面色蒼白,眼睛通紅,髮絲散落幾許。手上不知提的什麼東西,似乎提了很久的樣子。
“清明哥哥···”莊雲木怯怯的叫了聲。
“你來了。”
宋清明還是那般溫柔,“喏,桂花糕。也不知壞了沒有,你拿回去先聞下味道。”
“清明哥哥你在這兒等了一夜?清明哥哥我···”
“剛開始,我以為你去別處轉轉,一會兒就回來,怕你回來找不到我,就不敢走。後來,人都散了,我知道你不會來了,但還是想看看,你多久會想起我。”
“昨夜我家裏遭了火,我急匆匆的趕回去,就···”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無故就走,不用跟我解釋。”宋清明笑笑,“雲木,是我想錯了,不能因為我們有婚約,我就應該認為你理應也心儀於我。我給你時間。”
“但同時也請你給我時間,讓我對你好。”
宋清明很認真,一字一句,“我會等你的心裏,真正有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