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的解藥很有效。

    一夜過後，莊雲木腦海中那些本已模糊的片段，變得清晰且連貫，恍然如昨。

    那人彎彎的笑眼，說話時微微上挑的眉毛，下巴上的痣，時而痞氣時而如孩童般無害的笑容，或是人前一本正經的模樣，甚至是掌心的溫度、說話的語氣……一切一切的細節，她毫無準備的，都憶起來了。

    天已泛白，張夫人十分睏乏，又捱了一會兒，後院養的那隻花毛大公雞才悠悠的叫了。她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這才發現靈秀不知何時已睡熟了，就倚在床邊，臉貼著她姐姐的手。

    “這孩子，也是個不聽話的，早說讓去睡，非不去呢。”

    嘴上嫌著，卻順手將自己的外披脫下，蓋在靈秀身上。

    按她老頭子的說法，只要這一夜沒有異狀出現，那便是沒事了。這不，臉色好看多了，唇也春日裏的嫩桃花似的，透著淡粉，微微上翹的睫毛，兩隻蝶似的停在眼皮上，瞧著是挺討人喜歡。

    張夫人笑著，將被角掖好，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喚家僕煮點油粥端來。囑咐要取新鮮的米湯來煮纔好。正說著，身後一聲悶哼，回頭，只見莊雲木半起著身，咳了好大一口鮮血。眼睛好像微微張開了，片刻又闔上，栽倒下去。

    靈秀被這響動驚醒，睜眼便見渾身染血的莊雲木。

    “快去將老爺叫來！”

    那去通報的丫頭年紀小，說話戰戰兢兢得就像死人了一樣。張齊沒等她話說完，便匆匆往外走，連衣帽都未來得及穿戴好。

    靈秀哭得太吵，被張夫人拉到院裏安撫著。見張齊來了忙道，“你看我家老頭子來了，等他看了你再哭，哭早了，哭有什麼用？白哭的。”

    靈秀年紀小，只覺得姐姐要是有事，她的天都塌了。

    張齊徑直進屋，見斑斑紅跡只是皺眉，看這情況體內的毒是肅清了，不然吐出的該是烏血纔是，是哪味藥

    藥性過激，引了什麼併發之症麼？

    沉著心搭脈，片刻後倒是鬆了口氣，性命無礙，只是太過虛弱。

    “如何？”

    張夫人被靈秀的哭聲弄得有些焦灼。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是自己把自己給氣著了，這麼多血，要不都說女子小心眼呢。”

    “沒事？”

    “沒事。”

    張夫人沒細想“氣著”這回事，聽見人沒事，這氣就舒了不少，忙叫著靈秀，說沒事了。

    張齊嘆著，“已無大礙，找個人去太子府通報一聲，將人接回去吧，我一把年紀，可經不得吵，進出都烏攘攘一片，甚不習慣。”

    “接什麼接！”

    張夫人拿帕子甩了張齊一下，“青遲姑娘的情況隔會兒就有人報去太子府，五更的時候太子遣人來過，說青遲姑娘在這兒他最安心，中秋過後會親自來接。”

    張齊聞言皺眉，“還要忍兩天？還要在咱們家過節？”

    “過節怎麼了？熱熱鬧鬧不好嗎？人家太子可說了，今年的中秋宮宴，張院首若不願意去，他便替你回了聖上，早知你不願，我也懶得應下。”

    “老婆子，其實忍兩天也不是什麼大事。”

    對於張齊來說，最難應付是官場，偏偏中秋宮宴，也說是家宴，他得給聖上幾分薄面，走個過場。

    這下好了，又不用去又不用自己推。

    張齊眉開眼笑，“老婆子，吃過早膳我去城東稱點酒，挑只雞回來，你還想吃什麼？我一併買了。”

    “你這老東西。”張夫人笑嗔，“買點甜糕糖餅回來，月餅我親手做……”

    ……

    有好多人在說話。

    好吵啊。

    床榻躺著的莊雲木，有絲不悅的皺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