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並不知道趙夫子在幹什麼,他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只想趕緊回家見到親人,畢竟他只是一個八歲的孩童，思親很正常。

    張衍一直向東走去，路上遇到些村民也甜甜的喊一聲叔叔，伯伯。

    他們多半會笑著點頭答應,但有些人也會權當沒有看見聽見然後冷著一張臉走過去，這些人就是和他張家有些不對付,雖然說不會對他一個孩童怎麼樣,但是終歸是沒有好臉色的。

    張衍看到這一幕,卻也不是很惱怒,雖然他不懂什麼是人心,但也從書本上學到的知識知道這只是他和張家不夠強盛而已,沒有強盛到讓村人敬畏。

    張衍從書上看到過一則故事,以前有一位楚國丞相,未曾得到楚王賞識,成為丞相之前也是一個村莊裡的讀書人。

    他在家中研究學問,不僅村人看不起他這個只會讀書卻不會幹別的窮酸書生，連他的家人甚至是他家裏的狗都看不起他。

    但是等他出去遊歷,得到楚王賞識,一飛沖天,官拜楚國丞相之後,那時候他再回到家鄉,村民們都很是害怕,畢竟當年對他冷嘲熱諷。

    所以到他一回來,以前嘲諷他的人都對他極盡恭維,連家裏以前看不起他的狗也對它搖尾巴表示歡迎。丞相併沒有報復他們,巨龍怎麼會在意螻蟻的想法,他只是說了一個流傳至今的成語：世態炎涼。

    想到這則故事,張衍也更想要好好讀書,等從後也要向那位前輩一樣成為一個大人物,也好衣錦還鄉,讓家人高興。

    這樣一路想著自己那“偉大”的理想,慢慢的走到了他的家門口,張衍抬起頭來,看著這個院子,和其他村民的院子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幾茅草屋,用木棍兒做成的柵欄,還有一個破舊的木門。

    張衍剛走進院子,就見一個小姑娘朝他撲了過來,小姑娘大約五六歲年紀,也不是什麼美人胚子,紮了一個雙丫髻,因為經常在外面瘋玩,面板曬得有些黑,就是一個普通的張家村小姑娘。

    小姑娘抱著張衍的胳膊晃來晃去,撒嬌的說道：“二兄,給我說說先生今日又講了什麼故事？”

    張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著說道：“我們家惠娘怎麼自己不去學堂呀？”

    小姑娘張惠嘟了嘟嘴,略微有些嬌蠻的說道：“學堂那裏有什麼意思呀,大家都坐在那裏聽著趙老夫子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一點兒意思都沒有。要不是他會講故事，我一次也不會去那個枯燥的地方。現在好啦！二兄也會講故事了,我再也不去那個枯燥的地方了。”

    張衍略微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正準備開口教育一下她的妹妹。

    哪曾想被張惠搶先一步的說道：“我就知道二兄又要說什麼聖人微言大義了,二兄不僅學會了講故事,還學會了老夫子的說教。我就是想問問二兄有沒有什麼新故事,二兄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囉嗦了。”

    張衍尷尬的對她說道：“先生今日給我們講了做人道理,卻是沒有什麼新的故事。”

    張惠一聽就不高興了,她哼了一聲說道：“二兄也不早些說,白白讓我浪費了這些時間,你自己在家溫習你的聖人之言吧！我去找十娘玩耍去了。”

    說完之後，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張衍見狀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笑了笑，然後向屋裏走去。

    到了屋內，就只有張衍的母親張莫氏在屋裏縫補衣物,至於張衍的父親張淵,只要天不黑,他是不會從田地裏回來的,整個張家村的壯年男子多是這樣,若是懶惰,會被整個村的人笑話的。

    張衍恭敬的喊了一聲：“母親。”張莫氏看著他溫和的說道：“二郎回來了,先去溫習功課吧。我稍後準備些飯食,等你父親回來,我們就用膳。”

    張衍點頭應是,然後慢慢的從房間裡退了出來,最後還悄悄的把門給帶上了。

    張衍從母親的屋裏出來後，就向他們兄妹三人居住的屋子走去,說是三人居住,可自從張衍的大哥張亮離開了張家村到青牛鎮學藝以後,這個屋子也就張衍和他的小妹張惠在這裏居住。

    吱呀一聲,房門被張衍推開,張衍跨步走了進去,到了這間屋子裏唯一的桌子旁邊,找了一個木凳,張衍坐了上去。

    桌子上放著筆墨紙硯,是張衍最寶貴的東西。這是趙老夫子送給他的。

    張衍的父親張淵可不會給他買這些“無用”的東西,再說了家裏已經沒有錢買這些東西,送張亮去青牛鎮當鐵匠學徒的費用已經讓這個並不富裕的家庭傷筋動骨了。

    但是今日張衍卻沒有像平常一樣提筆寫字,溫習功課。

    今日他的思想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可以說是顛覆了他的人生觀。

    原來聖人也和我們一樣也會犯錯,也有怒哀了喜怒哀樂,也並不是生而知之,無所不能。

    忽然,在這個山村少年的腦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甚至是有些荒謬的想法：既然聖人與我們並無多大區別，那麼我為何不能成聖？

    這個想法一生出,連張衍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從小接受的教育讓張衍立馬把這個想法否定,並且一遍一遍的催眠自己,方纔勉強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

    連張衍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是,在他心裏已經種下了一顆種子,正在慢慢的生根發芽,只需要一點水分,就能破土而出。

    張衍一直在糾結當中,突然哐噹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見瘋丫頭張惠跑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喊道：“二兄,該去用膳了。”

    張衍聞言,抬頭望了望窗外,發現天空已然大黑,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於是張衍站起身來,朝張惠回了一句：“兄長這就來。”

    張衍隨著張惠一起向廚房走去,在那裏張衍的父親張淵已經在那裏等侯,張淵是個普通的莊稼漢,沒有什麼所謂的理想,只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埋頭苦幹。

    等張衍和張惠兩人入座後,坐在主位上的張淵開口說道：“明日又該去青牛鎮郭鐵匠給大郎交些銀錢，就讓二郎和我一起去，見見世面。”語氣略微有些霸道，不容他人反駁。

    張衍恭敬的回道：“但聽父親吩咐。”他旁邊的張惠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也沒敢開口反駁，畢竟張淵是一家之主，是家裏的天。

    一頓飯在沉默中吃完，最後三人離席去忙自己的事，留下張莫氏在這裏收拾。

    張衍躺在床上憧憬著明日青牛鎮之行，暫時把那個想法拋之腦後,畢竟他長這麼大,還沒有出過遠門兒呢，有些激動可以理解。

    張衍明天就可以去青牛鎮開開眼界，見見“大”世面，就有些激動的睡不著覺了。

    到了差不多後半夜,張衍才嘴角掛著笑容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