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緩緩指向晚八點二十分，我抱著顧陽，維持著難受的姿態蹲在床縫裏，顧陽睡得很沉，均勻的呼吸打在我脖子上格外的癢。

    “轟——”

    “嘣——”

    在亮如白晝的閃電後，每一次雷鳴都像煤氣瓶爆炸般，要把整個世界炸燬，狂風夾雜怒雨在瘋狂拍打著每一扇玻璃窗，猶如驚悚片裡的惡鬼，隨時有可能破窗而入。

    珍珠颱風正式登陸，整個南城停電，在最後的燈光熄滅那一刻，顧陽家的電話包括他的手機都默契而又詭異地響起。

    我想著電話應該是爸媽見我沒回去在擔心了，費了好大勁才把顧陽抱到床上，正想摸黑下去接電話，顧陽的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是一串沒有備註的號碼，我看了看毫無反應的顧陽，按下接聽鍵。

    “顧陽啊，怎麼不接電話嗯？”沒等我開口，男人溫柔到近乎變態地呢喃便從電話裡傳來，有點耳熟，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聽過，電話裡的男人突然笑了，開始只是低沉的幾聲輕笑，越笑越大力，繼而瘋狂。

    在又一個驚雷和男人發了瘋的嘶喊中，我快速結束通話了電話，想都沒想就刪除了通話記錄，下樓前又看了顧陽一眼，確認他睡死過去完全不知情纔下去樓下回家裏電話。

    “小沙啊，颱風登陸了，你們三個關好門窗不要再出門，先在小陽家住一晚，明天風過了再回來！”因為外面風太大，電話裡我媽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

    怎麼就三個人了，我這媽嚇人可真逗......

    心理默默納悶著，掛完電話一轉身，“喔媽呀——”

    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站在我身後的黑影嚇得我整個人都癱在地上。

    我媽什麼時候開的天眼知道我身後還跟了個不乾淨的東西的？我囉囉嗦嗦抖了半天，見黑影沒有任何進一步動作，終於鼓起勇氣結結巴巴道：“那、那、那......這位大俠，大臺風天的，我不是故意打擾您避雨......我，我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

    聽老一輩的人說，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也要假裝看不見，看不見就好了，這麼想著，黑影卻開口說話了：“巫小沙，你怎麼在我家？”

    這聲音......

    “顧陽？”我心裏冒出無數個感嘆號加問號，這貨我下樓的時候不是已經睡死過去了嗎？

    “喊這麼大聲做什麼，我沒聾。”他掏掏耳朵，一副被我震到的樣子。

    “你剛剛不是暈睡......你真的是顧陽？你沒有雙胞胎弟弟或者哥哥？”

    “我是獨生子。”顧陽說完，在放電話的桌子櫃子抽屜裡拿出幾根蠟燭，暖色的燭光瞬間裝滿原本黑暗空曠的房子，我看清他的臉，眼睛有些紅，明明是不久前哭過的痕跡。

    他......忘了？

    “我媽讓我拿吃的給你送來，我叫了好久你都沒開門，就自己進來了。顧陽，你哭了。”我湊過去直視他的眼睛，希望能看到多一點關於他的東西。

    顧陽像是聽了笑話，一下子捂住我的眼睛，他問：“我為什麼要哭？巫小沙，你是不是做夢了？”

    我的眼睛被他捂著，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很清楚，剛纔的一切並不是夢。

    電話裡那個男人最後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我拉下他捂著我眼睛的手，把它握住，深吸口氣問：“顧陽，是不是有個男人一直長期騷擾你？”

    顧陽毫無情緒波動地看著我，然後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整天腦袋瓜裡想些什麼呢？要說騷擾，現在騷擾我的是你巫小沙好嗎？”

    他表現得那麼正常，一點異樣都沒顯露。

    我忍不住滿心疼惜，狠狠抱住了他，壓抑不住哭得稀里嘩啦。

    能解釋他毫無波動的眼神只有兩個，要麼是忘了剛纔的一切，要麼是藏得太深，無論哪一種，都無法掩飾這個少年內心深處有過一段不為人知過往的事實。想到他獨自躲在牆角極度恐懼的模樣，也許是母愛氾濫，我默默決定以後一定要愛他多一點，對他再好一點。

    顧陽見我哭得悽慘，又抱著他不肯撒手，也沒多說什麼。他不願意安慰我，更不會與我坦白自己，只能放任我在他身上哭著，眼淚鼻涕擦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