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最終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許是因為我的原因讓巫曉風入獄，我媽心中是有罪的，縱使她不同意大姑的看法，但為彌補心中對巫家的愧疚，她還是認同了我跟顧陽的婚事。

    如果說，在醫院的時候，我媽對顧陽娶我開出來的那些條件是氣話，那麼現在，她就是真的把我當成交易的物件去換取顧陽家那筆豐碩的彩禮。

    顧陽家道富裕，又打心眼裏覺得歸根究底是他害了我，無論我媽提出什麼條件，他都會服從。

    我媽會在平日裏不經意間跟我提起我跟顧陽的事情，比如這次，我媽邊給我剝橘子邊說：“小沙啊，昨天媽媽跟小陽去看了你們的婚房，就在新市那一帶，最新規劃的商業街，五層樓，樓上可以私家居住，樓下可以開店，你以前不是想要有一家自己的店面的嘛？”

    我打著最近剛學的圍巾，有些默然地看了眼我媽。

    她的眼角不知何時已經爬上頑固的魚尾紋，見我如此看她，眼底有些悲切。

    都說知女莫若母，她伸手握住我打著圍巾的手，語重心長道：“小沙，不要怨媽媽，媽媽知道這次對顧陽的要求就像是強盜，但是媽媽沒有更好的辦法，你爸年紀一年年的上去，能做這一行多久？我沒有用，只能在那個小廠打零工賺不了什麼錢，曉風在裡面，我跟你爸都不踏實，需要打理的地方不少，加上你大姑說的對，曉風有了案底，出來後能做什麼？他以後成家需要用到錢的地方大把的去......”

    “所以，媽，您就賣女兒是嗎？”我對我媽冷眼斜視。

    她啞口無言，眼眶紅了起來，不與我說話，又或者是說不出話，轉到一邊偷偷抹眼淚，然後又強硬起態度來跟我講：“顧陽他是真的很愛你，如果沒有這些事情，你們也是要結婚的，現在只是他虧欠了你，虧欠了我們巫家，在彩禮上面彌補多一點，你們該在一起照樣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嗎？”

    “不好！顧陽他虧欠我們什麼了？我自己招惹的事為什麼要算到顧陽頭上？如果不是顧陽，哥遇上秦家能只是三年嗎？我們有什麼權利去指責顧陽？媽，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的婚姻困綁在這些不公的經濟基礎上？”忍了幾個月的不滿終於爆發，我將手中織圍巾用的筷子重重丟出，砸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只能任由慣性在地上滾了一段距離，直到遇到牆壁才能停下。

    我媽沒想到我會扔東西，紅著眼教育我：“巫小沙，你發什麼脾氣？沒有經濟基礎的婚姻寸步難行，我為你的將來考慮纔給顧陽定下這樣的要求，房子寫你名字，婚後財產全部歸你管，你抓牢了他的經濟，才能抓牢他的心，他都沒有反對，你委屈個什麼勁？”

    我不說話，自尊心讓我覺得自己綁架了顧陽，不是建立在公平基礎上的婚姻讓我不恥。

    見我沉默，我媽態度也軟了下來，規勸我說：“你現在還年輕，還沒經歷過真正的生活，覺得愛情就應該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等你以後到了媽媽這個年紀，歷經了柴米油鹽醬醋茶，你就明白，沒有什麼情愛是可以高懸於生活之上、脫離凡塵俗世的。我們是人！我們無法免俗，只能入俗！”

    我不理她，即便未來的我可能腿腳真的無法恢復行動如常，也沒有人可以決定我去的婚姻，決定我的一輩子。

    牆上的老式掛鐘“鐺鐺”敲響，已經是下午六點鐘，我媽起身去廚房煮飯，不忘對我說：“這些話你好好想想，不要告訴你爸，說起來，他的兒子因為我的女兒入獄，最難受的是他，他不怨你，寵著你，我們又怎麼能就覺得自己是沒有錯的？”

    我媽這話可以說是完完全全捏住了我的七寸，叫我難受得快要窒息。

    說到底，我不是巫家的親血脈。

    我知道，巫曉風入獄，我，纔是最大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