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被餓醒，睜開眼睛看到顧陽正安安靜靜地睡在我身邊，黑長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我一直想數他的睫毛，想到曾經偷數不成功還假裝在給他擦眼屎，就被自己深深的惡俗到。

    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睫毛，感覺他眼皮輕輕顫動了一下，想到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我立馬又羞又慫地縮回被窩。

    顧陽向來比較淺眠，我一動他就醒來，見我往被窩裏縮，一伸手又將我撈了上來。

    我感覺自己無顏面見江東子弟，被顧陽撈出被窩索性閉上眼睛裝死。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顧陽除了長得好看成績又好，人冷冷淡淡的甚是無趣，但在我看來顧陽其實細心體貼，外冷內熱。

    見我閉著眼睛裝死，他湊過來在我額頭輕輕親了一下，蜻蜓點水般，像是怕不小心嚇到了我。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剛睡醒的緣故，有些微迷人的沙啞，“餓了嗎？我去給你煮吃的。”

    我這才睜開眼睛，“我要吃排骨燉苦瓜湯。”

    顧陽說：“你再睡會，我去超市買食材。”

    他一起身，被子從他身上滑下來，我又一陣不好意思地縮回被窩裏，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然後顧陽關了燈出門。

    我不知道顧陽是什麼時候學會的煮飯，很多年後，有一次他跟巫曉風喝酒，酒後談起少年往事，巫曉風說：“記得那次在你家，巫小沙第一次給咱們做飯嗎？”

    顧陽說：“是給我煮粥。”

    巫曉風哈哈大笑：“鹹得要死，你是怎麼面不改色喝下去的？”

    顧陽說：“太久沒人專門給我做吃的了，太感動顧不上味道。”

    事後我趁顧陽喝多了好套話，套出自那以後其實他就有開始留意烹飪這方面了。

    我一陣感動，原來那時候顧陽就下意識考慮到了我們未來的婚後生活了呀？

    顧陽從超市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穿好衣服在客廳看著電視等他，那時候還沒有網路電視，都是調到哪個頻道順眼就看哪個。

    我看到的是一部已經記不清名字的家庭倫理劇，裡面正好播到女二跟男二一.夜.情後懷了孩子然後女二設計非說那是男主的，嚇得我屁顛顛跑去廚房。

    “顧陽顧陽，我們不會生娃娃吧？”

    顧陽一愣，隨即我也愣住了。

    我們約好過，在一起是不能生寶寶的，遺傳的風險，我跟顧陽都不願意再讓孩子去揹負。

    顧陽說：“應該不會吧？”

    我看得出顧陽有些慌，大概是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會發病，大概是想到自己童年的遭遇，他比誰都害怕自己會有孩子，害怕步入上一輩的後塵。

    我嘿嘿笑道：“嚇你的啦，我前兩天姨媽剛走，應該不會。”

    顧陽說：“還是要注意點，先等等看下個月你還來不來姨媽，如果真的......”

    他沒有再往下說下去，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問我：“小沙，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讓你把孩子打了，你會恨我嗎？”

    想到之前聽說的各種墮胎後遺症，我心中一陣荒涼，換了別人，我會憤恨地罵他渣男，唯獨顧陽，我知道說出這些話他一定是比我聽著還難受的。

    我遙遙頭：“不會，因為你是太愛他才寧願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

    不是不負責任，而是太負責任。

    顧陽低下頭去攪湯，他問我：“你後悔嗎？”

    我看著他，身後的玻璃透著外面的萬家燈火，鼻尖是已經煮好的湯的香氣，誰會知道，這個孔雀般傲嬌的男人，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內心也會卑微不確定？

    我隨手拿起盤子裡炒好的五花肉，往嘴巴里一塞，有些燙，邊吹著氣往外走邊說：“你該不會是自己要反悔吧？我跟你說啊，上了我這賊船你這輩子都別想下去了！”

    出了廚房，我卻滑下了眼淚，悲傷得好像我們真的有了孩子，並且在剛剛將他扼殺。但是我又怕顧陽發現我的悲傷，在他出來之前趕緊抹去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