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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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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重鎮

    一隻細若青蔥,白如玉筍的手緩緩地撐開了轎上的帷帳。掀開帷帳的一剎那,一位身著淡黃色紗衣素白長裙的十七八歲少女驚豔了在場的所有男子。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發間一隻七寶珊瑚簪子映得麵若芙蓉,一雙清澈的眸子溢位水來,鵝卵石般的臉白璧無瑕,楚楚動人,溫柔似水。

    獨眼刀疤臉聞聲而止,心中雖有不快,卻不敢發作。

    轎中女子探出頭來說道:“出門前爹爹再三吩咐,不要惹出事端,我們還是早點回家為好!”聲音清脆讓人留流連,說罷便縮身回去。

    獨眼刀疤臉怒道:“讓你小子再多活幾天。”

    吳弘文道:“承讓。”

    轎子被那八個腰束紅繩的黑衣大漢抬著漸漸遠去,沒入了人群。再看那青年,雖是一身的泥汙,但卻依然站立在那裏,似乎並無大礙。獨眼刀疤臉這一掌力道何其雄洪,這青年竟仍能泰然站立,內功也著實了得。

    青年還是一言不發,也不道謝。周瑾瑜和吳弘文走上前去看他傷勢,見他並無大礙又生得體格健壯,高大俊朗,一雙劍眉冷酷不可侵犯。吳弘文天生喜歡結交江湖朋友,自己生在江南,對北方江湖好漢尤是仰慕,便抱拳道:“這位兄弟如不嫌棄,可否與我兄弟二人上樓同飲幾大碗?也算是對得起這緣分了。”

    周瑾瑜也說道:“正是,諾大的江湖能在此相遇實在是緣分不淺,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上樓去來他個一醉方休如何?”

    青年性格孤僻,雖不願與人結交,但見二人盛情難卻,方纔又出手相救不去不妥於是抱拳道:“承蒙二位賢弟不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三人回到桌前,繞桌坐定,吳弘文、周瑾瑜道了姓名。青年也依禮說道:“在下歐陽雨庭,剛從寧夏鎮過來。”

    歐陽雨庭並不健談,也不多喝酒,吳弘文問起歐陽雨庭身世,他也惜字如金,只是說家中遭了變故不得不流落異鄉。他雖然寡言少語,周瑾瑜和吳弘文的興致卻絲毫未減,酒碗相撞,只是一碗一碗地直灌下肚,清洌的酒水灑滿了衣襟,雙頰漸漸泛紅,只覺臉上微微發燙。三人飲幹了這一罈,便又讓小二上了一罈。周瑾瑜酒氣上涌,話便多了起來,喝到盡興處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世來歷……

    大同鎮乃是大明“九邊”重鎮,轄八衛、七所、五百八十三堡,為京師之西北屏障。周瑾瑜自幼生活在這裏,喝慣了馬奶酒,見慣了刀光劍影。父親周擎蒼乃大同鎮鎮守副總兵官,得內閣首輔大臣張居正提拔又深得萬曆皇帝信任,在大同鎮率軍駐守,扼守京師。

    北元被藍玉將軍率鐵騎擊破後迅速衰亡,從此一分為二,東邊為韃靼,西邊為瓦剌。雖然,在隆慶議和結束後大明的北方邊境進入了表面上相對和平的時期,大明開始以貿易的方式換取和平。但是,這種安定及其短暫,邊患再起,摩擦不斷,塞北邊民水深火熱、民不聊生。戚繼光將軍上表朝廷建議主動出擊蒙古,但是權傾一時的內閣首輔大臣張居正一向保守,拒絕了這個建議。於是,韃靼的軍隊對大明的百姓燒殺搶掠,大明的軍隊也對韃靼的平民趕盡殺絕。生在江南錦繡之地的人很難想象北方的硝煙戰火。

    一日,大同鎮守副總兵官周擎蒼正率兵巡視邊防,他聽見北面不遠處似有喊殺之聲,以為蒙兵來犯,隨即點了兵馬親自出城打探。落日的餘暉灑在他黝黑的臉頰上,照在雁翎鐵甲上映得熠熠生輝,眼角上盡是北方刀一般的勁風留下的痕跡。他縱馬疾馳,腰上長劍在乳白色的劍鞘裡隨著快馬起伏而上下襬動。很快,他便看到前方一批從韃靼部落俘虜營逃出來的漢族難民正慌慌張張地朝他跑來,他們顯得很虛弱,似乎幾天沒有吃東西,是不是有人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被追上來的蒙古騎兵用明晃晃的彎刀割開喉嚨。鮮血將枯黃的草地染成紅色......

    周擎蒼眉頭緊鎖,手中長鞭一揚,胯下棗紅色的馬飛也似地向蒙古騎兵衝了過去。只聽“唰”的一聲,長劍已由乳白色劍鞘中抽出,周身泛着寒光,充滿了殺氣。長劍揮舞,寶馬疾馳,所過之處下起了血雨。十幾個蒙古騎兵已經墜下馬來,橫屍當場。剩餘的蒙古騎兵早已被眼前的景色嚇得魂飛魄散,調轉馬頭想要遁走,周擎蒼哪裏肯放,縱馬趕上,手中長劍揮出,幾道寒光閃過,草地上便空餘寶馬再無強兵。那長劍竟無絲毫血跡,不必擦拭,收入鞘中。

    夜色朦朧,微風吹拂。周瑾瑜是家中獨子,一個人在家百無聊賴。父親白日公務繁忙,母親卻去宣府省親尚未歸來,家中只留下他和一眾僕人。他用過飯後正等待著父親回來給他講塞北草原上的故事。

    宣府是他母親的家鄉,他的外公曾是宣府鎮中原鏢局的總鏢頭,舅父與母親自幼跟隨外公習得一手快劍,雖不敢說獨步天下,但卻無人小覷。母親二十歲時跟了父親來到大同,一個富家的千金小姐在塞北一住便又是二十年。舅父並未繼承中原鏢局而是在軍中做了將軍,由於家中威望再加上自身的一手快劍很快便得到提拔,在當地赫赫有名官至三品。周瑾瑜也喜愛劍術,自幼便由母親教他,而父親的劍他只學了皮毛,他只是深愛著父親那乳白色劍鞘裡的長劍,因為父親平日不讓他動,他愈發好奇。

    不久,大門“吱呀”響了一聲,正是父親從營中回來。周擎蒼似乎有些疲憊,身居要職,他的辛勞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周擎蒼與兒子草草聊了幾句便回房間歇著去了。

    明月隱在薄霧之中,月光暗淡。周瑾瑜抬頭望了望天際,一絲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間。

    愁雲

    薄霧

    明天怕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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