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燒鵝
莎莎的細雨敲打在山路兩側的梧桐葉子上,在這突然寂靜起來的空氣的中顯得格外清晰。
秦朗的問話並沒有得到迴應,那清脆爽朗的聲音中似乎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讓秦朗心神不寧。秦朗提著長劍四處檢視,他甚至撥開草木,繞到樹後,但是毫無結果,這更增加了他的恐懼。
秦朗用劍指著藍雅秋道:“快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
藍雅秋被劍指著,很不情願地向前走了幾步,她不停地向四周看著,希望那林中的陌生人會出手相救。
秦朗見藍雅秋磨磨蹭蹭,怒道:“快點走!”
“秦副盟主就這樣走了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江湖上有朋友過來怎麼不招待呢?”林中那女子的聲音又再響了起來。
此時,天已微明,秦朗終於看到西側的樹林中正端坐著一位年輕女子,一襲黑色羅衫罩在身上,羅衫上點綴了幾朵豔紅的玫瑰,一把古琴鋪在膝上。看來葉沐雨早已經來了。
如今江湖上已經很少有人稱呼秦朗為秦副盟主了,因為大多數人認為秦朗遲早會正式接任武林盟主一職。可是,葉沐雨卻故意稱其為秦副盟主,顯然是在挑釁秦朗的權威。
秦朗知道來者不善,先以禮問道:“敢問姑娘是何處高人?秦某與姑娘無冤無仇,何必為難秦某?”
葉沐雨道:“本姑娘殺人不需要理由的。”
秦朗聽葉沐雨竟說是來殺自己的,心中不免有些吃驚,但他還是強做鎮定道:“哈哈哈,你倒好大的口氣,不知你有何手段?”
葉沐雨卻是問非所答:“唉?副盟主喜歡聽什麼曲子呢?”
秦朗一聽這話,又看到葉沐雨膝上的古琴,確是嚇了一跳,忙問道:“你…你是蕭笑天?”
葉沐雨聽過蕭笑天的名字,也知道蕭笑天是耶律含煙的妻子,她本來對蕭笑天十分崇拜。可是,她與耶律含煙相處數日下來,再聽到蕭笑天的名字卻突然變得十分反感,她甚至希望這個世界上再沒有這個人。
葉沐雨突然一臉冷酷地道:“沒時間選曲子了,秦副盟主該上路了!”
葉沐浴玉筍般的手指急撥琴絃,右手搖指短促乾脆,左手清晰音色紮實,《林沖夜奔》的焦慮與彷徨在這急促的琴聲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琴聲響徹了山林,刺破了黑夜,讓秦朗猥瑣猙獰的面目顯露無疑。
秦朗的心在這琴聲的攪動下更加躁動不安,他的心跳早已紊亂,四肢變得無力,正待開口說話時,他的肩膀卻被從後輕輕地拍了一下。
秦朗嚇得身子一哆嗦,回頭看時,耶律含煙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睛裏盡是殺氣。不待秦朗開口,一道銀弧已從空中劃過,秦朗的嘴唇在動,可是沒有任何聲音,似在說話又似在打顫。
藍雅秋奪過秦朗的劍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口。這一劍夾雜了藍雅秋太多的情感,她加劇了秦朗的死亡,她報了仇,消了怨,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忍……
秦朗的夢破滅了,他倒在草地裏,躺在泥水中,他的野心終究化為虛無。
琴聲停了,山林中又恢復了死寂。
耶律含煙的劍極快,此時的劍早已收入鞘中,他轉身正要走,卻被藍雅秋叫住:“耶律含煙,你不殺我麼?”
耶律含煙道:“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不值得我拔劍。”
藍雅秋再沒有說話。
耶律含煙和葉沐浴漸漸地消失在了雨霧迷朦的山林深處。
藍雅秋將秦朗的屍體拖進了一個深坑裏,又想往秦朗的身上蓋些圖,可是她有些猶豫,無論從前對自己有多麼好可他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藍雅秋正自猶豫,卻聽到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藍雅秋抬眼望去,不禁嚇了一跳。只見有三五十個身穿黑衣腰繫紅繩的漢子正從山下的草地中爬了上來,顯是山東土匪打扮,此時已是近在咫尺。
藍雅秋暗道一聲苦,自己剛脫鷹爪又如虎口,在這強人如林的江湖,自己又不會武功,這天下還有比自己倒黴的人嗎?
藍雅秋索性也不跑了,站在原地,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了。
不一會兒那群黑衣紅繩的土匪便圍了上來。他們細細地打量著藍雅秋,又看看深坑裏的死屍,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土匪群裡走出一個人來,生得肥頭大耳,雙下巴即將掛在胸前,攆著肚子,他走上前去向那深坑裏看了看,又看了看秦朗心口那血淋淋的劍,竟顯得慌張起來,原來他認得那是武林盟主秦朗。
那肥頭大耳的漢子問藍雅秋道:“這……這是你殺…殺…殺的?”
藍雅秋見這群土匪畏首畏尾,顯是以為自己殺了秦朗,而土匪們攝於自己武藝高強便不敢輕舉妄動,因為能殺秦朗之人必定不是等閒之輩。於是藍雅秋便挺直身子以江湖俠客的口氣答道:“哼,秦朗這廝吃裏扒外,本女俠今日為民除害!”
那肥頭大耳的漢子竟麵露喜色向身後的同伴們喊道:“弟…弟…弟兄們,咱…咱們有救了,咱們的山…山寨有…有救了。”
那肥頭大耳的漢子結巴的厲害,藍雅秋不禁有些想笑,可是現在情況不明,她還是忍了下來。
那肥頭漢子說完話便向藍雅秋快步走了過去,藍雅秋心中雖然有些緊張,可是她表面上卻並未顯露出來。
沒想到,那肥頭漢子竟給藍雅秋半跪了下來:“女…女俠在上,請…請受小的一拜…”
藍雅秋實在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便依然以先前的口吻說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麼?又為何對本女俠行禮?”
肥頭漢子道:“在…在下和手下這幾個弟…弟兄們都是苦…苦命人,今日有幸遇…遇…遇見女俠,想必是天…天憐可見…”
藍雅秋打斷了肥頭漢子的話:“天什麼?”
肥頭漢子道:“天…天憐可見。”
藍雅秋差點被這肥頭漢子逗得笑出聲來:“那不叫天憐可見,是天可憐見。”
那肥頭漢子有些尷尬:“小…小的沒文…文化,女…女俠休怪。”
藍雅秋道:“本女俠向來行俠仗義,不會和你們一般見識的。”
肥頭漢子道:“如…如…如此多謝女俠。”
藍雅秋聽這肥頭漢子說話實在有些彆扭,便道:“你們怎麼了?怎麼就是苦命人了?可不可以換個口齒伶俐的說與我聽?”
那肥頭漢子忙道:“是小的疏…疏…疏忽了。”說著向後一招手,便跑來一個體格偏瘦的年輕漢子。
那年輕漢子說話乾脆利落:“讓我來說與女俠聽。”
藍雅秋見這漢子說得一口標準的山東話,倒也能將就,便道:“就你來說,你們有吃的麼?本女俠殺了一夜人有些餓了。”
那肥頭漢子不知是結巴還是連說了三個有字:“有…有…有…”
土匪群中又跑出一人,雙手捧著一片荷葉,荷葉上放了一隻燒鵝,看得藍雅秋口水直流。
藍雅秋見一眾土匪都對自己畢恭畢敬,精神便放鬆了下來,她找了一塊石頭當作凳子坐了下來,又將一條腿踩在石頭上,往那燒鵝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送鵝的土匪問道:“還合女俠口味麼?”
藍雅秋道:“味道不錯。”
那年輕土匪道:“那我等女俠吃完再將事情講予女俠。”
藍雅秋口中含著鵝肉道:“不用不用,我吃我的,你且說來聽聽。”
那年輕土匪道了一聲是,又從酒葫蘆裡狠灌了一口酒,看這架勢,似乎有很長的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