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已經結了冰，山川都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再往北走，便是段家村。

    歐陽雨庭站在結了冰的河流上，用劍狠狠地翹起一塊冰來，而後含到了嘴裏。

    他害怕那乳白色的劍，他看到那劍就如同看到了死神，所以他一路狂奔，直到到了這小河便才停下來準備歇一口氣。

    他的背上出了汗，再被幹冷的西北風一吹，不由得渾身都冷得哆嗦了起來。

    可是，他也渴極了，他只能將冰嚼碎好在嘴裏化些水出來。

    他心裏恨恨道：“我歐陽雨庭受的所有苦，都一定會讓你們償還的！”

    他口中的“你們”包含這許許多多的人，或許不單單是他心中的敵人，而是整個武林，他一直認為這個世界對他不公平，他一直都想毀滅這個世界。

    他朝著北方的雪山望去，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那裏就是自己培育屍兵的養屍地。

    他忽然感到一絲輕鬆，因為他就快要到了那裏，只要到了那裏他就有信心來與整個武林對抗！

    這時，他卻聽到自己的身後走來一個人，他沒有回頭，因為那腳步聲他再熟悉不過，他當然知道那是無妄公主來了。

    他冷冷道：“你為什麼還不滾？你跟著我做什麼？”

    無妄公主道：“我為什麼要走？”

    歐陽雨庭道：“因為你已經沒有用了。”

    無妄公主顫聲道：“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歐陽雨庭淡淡道：“你難道真的以為我看上了你？”

    無妄公主道：“你就從來都沒有看上過我？”

    歐陽雨庭淡淡道：“我不會傻到愛上一個想要殺我的人的。”

    無妄公主怔住，過了半響才緩緩道：“怪不得你準是防著我，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歐陽雨庭冷笑道：“從我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無妄公主道：“既然你第一次見到我就知道我是誰，你又為什麼不殺了我？”

    歐陽雨庭道：“我本來是想殺了你，不過我卻忽然發現留著你似乎還有用處。”

    無妄公主道：“所以你就一直裝作不知道，直到我幫你培育出屍兵來你才肯說？”

    歐陽雨庭悠然道：“這塞北會這種巫術的人並不多，所以我必須要留下你。”

    無妄公主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道：“這些事情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還知道我會培育屍兵的巫術？”

    歐陽雨庭冷笑了兩聲，忽然沉聲道：“這還真得好好感謝你的主子，這世上恐怕只有她一個人是真心對我好的。”

    無妄公主愕然，道：“胤小姐告訴過你這些事情？”

    歐陽雨庭道：“她什麼事情都會告訴我，包括她父親派去保護她的那個紅娘子，還有照顧她起居的小芊。”

    說到“小芊”的時候，歐陽雨庭的眼睛便瞟了瞟站在他身邊的無妄公主，因為他早已經知道這個無妄公主就是小芊。

    無妄公主此刻反而平靜了，她淡淡道：“我就是小芊。”

    歐陽雨庭道：“你與那紅娘子一同照顧胤亦萌，日子長了你們便也成了很好的姐妹對嗎？”

    小芊道：“紅娘子和小姐都是很不錯的人，和她們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歐陽雨庭接著道：“而那紅娘子家在湘西，她本人又會很多種巫術，再加上你對苗疆蠱術也很感興趣，那紅娘子便沒少傳授你這些本事。”

    小芊嘆息道：“紅姐姐是把我當成她的姐妹看待纔會將這些巫術傳授給我的。”

    她忽然問道：“可是，你即便知道有小芊這樣一個人，你也不該一眼就能認出我的！”

    歐陽雨庭冷笑道：“我這個人的記性總是特別好，所以我對那些痛苦的事情是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的。”

    小芊道：“所以你永遠都活在痛苦和恐懼之中。”

    歐陽雨庭的身子忽然間抖動了幾下，他緩緩說道：“亦萌死的時候，我在她門前的臺階上坐了很久，那時我看到一個丫鬟比其餘的所有丫鬟都哭得傷心，我猜那個丫鬟便是小芊。”

    他緩了緩，接著說道：“後來那個丫鬟忽然找到了我，我便更加確定她就是小芊。”

    小芊忽然恨恨道：“你也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家小姐？你一直害怕有人找你報仇是不是？”

    歐陽雨庭忽然大吼道：“她不是我害死的！為什麼你們都要把她的死歸結到我的身上？”

    小芊卻依舊很平靜，她淡淡道：“你吼什麼？若不是你偷了他表哥的劍，她會跟著你逃走，會被土匪扣押起來麼？”

    忽然，歐陽雨庭甩出一個耳光重重地摑到了小芊的臉上。

    小芊的嘴角被摑出血來，可是她卻在笑。

    她臉上的肌肉在笑，而她心裏卻是在哭，所以她笑出來的聲音很悽慘。

    五年來，她雖然被好多人尊稱一聲“無妄公主”，可是她在歐陽雨庭的面前卻是受盡了屈辱，像今天這樣的事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回了。

    她一開始在忍受，漸漸地竟習慣了。

    她不光是習慣，而且在與歐陽雨庭相處的日子裏竟不由得開始同情這個男人，甚至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事情是解釋不清楚的，有其是感情，尤其是被困在情感當中的人。

    這些年，小芊的內心一直都備受著折磨，她千辛萬苦找到歐陽雨庭，為的就是找機會為自己的小姐報仇，可是她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愛上這個男人。

    也正是出於這種原因，她纔會為歐陽雨庭培育出屍兵來。

    只聽歐陽雨庭冷冷道：“你還不快滾？莫非你很喜歡我揍你麼？”

    小芊道：“這麼多年我受盡了你的侮辱，還為你培育出屍兵來，你可知道這都是爲了什麼嗎？”

    歐陽雨庭冷笑道：“哼，那都是你的事情，我又何必知道？”

    小芊道：“你難道真的不願意相信我已經愛上你了嗎？”

    歐陽雨庭淡淡道：“我絕不會傻到相信一個曾經想要殺我的人。”

    小芊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想哭，卻發現自己早已經沒有眼淚了。

    長期將痛苦壓抑在心裏，會將眼淚都壓沒的。

    小芊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眼淚的人，殭屍也沒有眼淚，莫非跟歐陽雨庭待久了的人都會變成殭屍麼？

    歐陽雨庭卻接著說道：“這世上，只有胤亦萌一個人是真心對我好的，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