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收屍
曾英傑並不是想真的拿來那柄板斧,因為他並不清楚桌上這自稱藍霸王的青年公子的底細,經歷了三品軒的事情後,他們兄弟幾個愈發膽小了。不過,曾瀟傑和曾灑傑倒也立刻會意了老大的意思,聽老大要抬板斧,便連忙過來假意勸阻。
曾灑傑拽著曾英傑的胳膊勸道:“大哥,殺雞焉用牛刀?大哥的板斧豈能殺這種無名鼠輩?”
曾瀟傑也說道:“四弟說得對,小弟以為,大哥還需以德服人,還望大哥三思。”
曾英傑那圓溜溜的眼睛快速地轉了幾轉道:“三弟、四弟說得也是,那我便饒了這廝?”
曾灑傑道:“饒了他吧,饒了他吧。”
曾英傑終於為自己找著了臺階,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藍公子對周瑾瑜說道:“這三個傢伙真是好笑,頭腦那麼簡單倒只會吹牛。”說吧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曾英傑聽後又想發作,卻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找著了臺階,不必再去找不自在,便裝作沒聽到對自己那兩個兄弟說道:“哈哈哈,量那小子也是怕了咱們,走走走,我們繼續喝酒,待酒足飯飽,養好了力氣,好去去尋那殺害二弟的兇手,這次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周瑾瑜覺得這兄弟三個極是有趣,和桌上的藍公子相視一笑說道:“我這三個朋友雖然有些愚蠢,但卻著實有趣,藍公子還是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了。”
藍公子笑道:“哈哈,我怎麼會和他們一般見識?我也是拿他們打趣罷了。”說著竟從桌下抽了一條凳子出來,示意周瑾瑜坐下。
周瑾瑜也想和這位女扮男裝的青年公子多聊幾句,所以並未推辭。周瑾瑜稍微往藍公子的反方向靠了靠問道:“還要請教藍公子,剛纔你們說的武林盟主發出江湖通緝,要通緝那一男一女的殺手,這事情可是真的?”
藍公子道:“武林盟主已經發出江湖通緝,懸賞五百萬兩緝拿那對刺客。盟主發出邀約,請天下英雄於四月十五在紫金山總壇會盟。同時,四處散佈訊息,請那男女殺手也務必到場,只是不知道他們敢不敢去。”
周瑾瑜握了握手中的拳頭說道:“既是如此,本月十五我也要去那紫金山上走一上遭,我倒不是為那五百兩的懸賞,只是我與這殺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藍公子對周瑾瑜的事情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關心,便問道:“不知公子與他們有什麼仇怨?”
周瑾瑜嘆了口氣道:“哎!我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隨後周瑾瑜又將自己的種種遭遇以及在南京又與好友吳弘文失散的事情盡皆講與藍公子聽。周瑾瑜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沒有任何理由,這是直覺。
藍公子一雙水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周瑾瑜,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已經溼潤了的雙眼。這位自稱是藍公子的姑娘眼神裡是盡是同情,但又好像不只是同情,那種眼神不可言喻,似乎又充滿了愛慕。
周瑾瑜講完長長地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藍公子想安慰周瑾瑜,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臉上原本活潑俏皮的神色此刻也因聽了周瑾瑜的故事而變得愁眉不展起來。藍公子想了想還是說道:“瑾瑜兄弟不必太過傷心,盟主這次會盟會給天下英雄討一個公道的。這兩位殺手樹敵太多,聽說前日在周莊將當年打敗西北第一劍的趙半空先生也殺害了。”
周瑾瑜猛地抬起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道:“誰?”
藍公子看到周瑾瑜的表情也被嚇了一跳,便小心翼翼地說道:“趙半空老先生啊,怎麼,難道公子認識?”
周瑾瑜的視線已經模糊了,現在他的腦子裏只有一件事,為師傅收屍。這是他答應師傅趙半空唯一一件,也是唯一能替師傅做的事情。
周瑾瑜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他老人家是我師傅…”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沒有與任何人說話,默默地向門外走去。
藍公子喊道:“喂!你要去哪裏?”
周瑾瑜並沒有答話。
藍公子對眼前的這個人突然關心了起來,他在桌上扔下一粒碎銀子便匆匆地跟了出去。
兩匹快馬,急行如風。周瑾瑜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周莊,到那裏兌現自己的諾言,更是彌補自己對師傅的無限愧疚。
趙半空覺得自己已經老了,他想要出去走走。那日,趙半空別了周瑾瑜後,便收拾了胤燃給的五錠金子一路南下。
前日,趙半空已經到了江南水鄉周莊。
當日,周莊水汽瀰漫,薄霧沉沉,傍晚時分果然下起了雨。
醉雨客棧是依水而建的,太湖的水緩緩地流過周莊,在醉雨客棧的窗邊繞了一個灣。趙半空正坐在窗邊的木桌上用毛筆寫著什麼,他神情自若地寫完今生最後一封信,向後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著細密的雨滴打在碧綠水面上。
趙半空的門沒有關,只是虛掩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一個人,又好像是在等待死亡。
周莊的夜是寂靜的。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起來。古琴的聲音無聲無息地夾雜在了“叮叮咚咚”的雨聲之中。
趙半空聽這曲子,正是《望江南》。配著江南的雨,琴聲更加清新雅緻。趙半空只覺得弦絃琴聲悠然而至,縈然於耳,繼而輾轉於心,彷彿是在輕撫那鬱結於心的惆悵。
門緩緩地被人從外邊推開了,一道閃電照亮了周莊的夜。
蓑衣劍客耶律含煙終究還是進來了,手中仍然握著那把‘赤霄’。
赤紅的劍柄,寸餘長的紅綾。
耶律含煙緩緩地走到趙半空的身旁,自己拉了把椅子,默默地坐在了趙半空的對面。
他們相互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對方。
清脆的琴曲兀自緩緩地彈奏著。周莊的夜就該是這樣,沉靜而優美。
一曲《望江南》即將彈畢。
突然,劍光一閃,趙半空的喉嚨已經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噴涌出來。濺在桌子上,染紅了那剛剛寫好的絕筆信。
趙半空已經爬在了桌子上,任憑鮮血肆意地從體內流出。
窗外只剩瀝瀝的雨聲。
屋內只有一盞孤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