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紅沙
血是紅色的,被血染紅的沙當然也是紅色的。
黃沙已被鮮血染紅,暗紅色的沙。
荒地上躺滿了人,死人。
狂風兀自在刮,捲起了暗紅色的沙。
地上的屍體也都蓋了一沉薄薄的紅沙,沙和血一樣紅,所以已分不清是血還是沙。
他們的胳膊都露在外邊,胳膊上也都紋著一朵藍色的風信子。
天地間似乎除了這一抹藍色之外都已經變成了血的顏色。
耶律含煙正站在荒地上,琴依舊背在他的脊背上,劍也依舊拿在他的手裏。
赤紅的劍柄,村餘長的紅綾。
血正順著劍鋒滴落在紅沙上,血已經滴出一個小小的沙坑來。
耶律含煙幾乎憑著一己之力摧毀了不可一世的光明教會,地上的屍體恐怕也是光明教會最後一波力量。
西風愈勁,天色忽然陰沉了下來。
幾聲悶雷過後,雨水便從烏青的蒼穹上潑灑下來。
雨水將屍體身上的紅沙沖刷乾淨,紅沙亦將雨水染成紅色。
紅色的雨水順著屍體流到荒地上,又匯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條暗紅色的河流。
耶律含煙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他的心也同樣被鮮血包裹著。
他靜靜地盯著從暴雨中走來的那個女人。
那個走起路來滿身肉褶都在抖動的女人,那個令人一想起了就忍不住想要嘔吐的女人。
他殺了太多的人,他已不在乎再多殺這一個。
他的劍就在手裏,他隨時準備殺人。
他也朝著那個肥胖的女人走了過去。
二姑奶奶卻停下了步子,她吃驚地看著地上的屍體,喃喃道:“他們比我預想中死得還要快。”
耶律含煙淡淡道:“你也一樣會死得很快。”
二姑奶奶道:“你這就要殺了我?”
耶律含煙道:“當然。”
二姑奶奶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來?”
耶律含煙道:“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就快死了。”
二姑奶奶慘笑道:“會有人替我報仇的。”
耶律含煙道:“你拖延不了多久的。”
二姑奶奶道:“你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找到她的所在。”
耶律含煙冷冷道:“總會找到的,我也一定能殺了她。”
二姑奶奶忽然大笑道:“你以為你殺我就會很容易麼?”
耶律含煙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
二姑奶奶大笑,她全身的肉褶都在抖動,她的肉褶甚至可以夾住格根塔娜的釘骨針。
她完全有自信,自己卻不會讓耶律含煙的劍輕易地突破自己的防線。
她雖然在笑,可是她全身的肌肉都已經高速地運作了起來。
忽然,她的笑聲已經停止。
血已經順著她的脖子流了下來。
雨下得很急,她的血被雨水稀釋,已經無法將沙染紅。
她吃驚地看著耶律含煙,看著耶律含煙手裏的劍。
耶律含煙似乎根本就沒有動,可是他分明看到了劍光一閃。
她的肉褶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劍已經刺穿了她的咽喉。
當她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耶律含煙早已經將劍收了回去。
二姑奶奶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再也不會爬起來,她那滿身的肉褶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迴歸到大自然之中。
耶律含煙已經走開,他連看都沒有看二姑奶奶一眼。
這些人的確已經不值得他再看。
可是這許許多多觸目驚心的死屍又使得他也不得不思考生命的意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座千年古剎,還有那千年古剎裡的高僧洪遠。
他的腳步並未因此而停下,他繼續走,因為仇恨依舊佔據著他的內心。
……
光明教主盤膝坐在炕沿上,雙手平放在膝上,她的眼睛緊閉著,擱著黑紗的神情很是嚴肅。
她的背已經溼透,似乎有一絲絲白色的煙正從她的身體裡冒出來。
狂風大作,屋外下著暴雨。
而這間小屋卻很寧靜,此刻,光明教主的世界裏只有她自己,她的神功將成。
可是,這種寧靜是極其脆弱的,也很容易被打破。
哪怕是一點輕微的聲音,比如說開門的聲音。
門竟真的已經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蓑衣,頭戴笠帽的人。
光明教主不得不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著這個突然打破寧靜的人。
那個人走了進來,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的個子很高,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那刀疤對於歐陽雨庭來說,是一道永遠都無法抹去的屈辱,他立誓要報仇雪恨!
光明教主看到是歐陽雨庭走了進來,她變得無比的憤怒。
因為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曾經自己根本看不起的人現在竟然讓自己功虧一簣!
她強忍著怒火,故作鎮定地問道:“你?你還活著?”
歐陽雨庭淡淡道:“想讓我死的人很多,可我卻偏偏活著。”
光明教主怒斥道:“快給我滾出去。”
歐陽雨庭淡淡道:“我若不出去呢?”
光明教主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比被烏雲這遮蔽著的蒼穹還要陰沉,她冷冷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歐陽雨庭卻冷笑道:“現在應該感到恐懼的是你而不是我!”
光明教主怔住,道:“你…你說什麼?”
歐陽雨庭悠然道:“現在的你恐怕虛弱得連刀都拿不起來,你怎麼殺我?”
光明教主說不出話來,她勉強支撐著身子,強裝著鎮定。
歐陽雨庭接著道:“說話的功夫,你體內的真氣恐怕已經流失了不少吧?”
光明教主驚愕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歐陽雨庭悠然道:“我剛剛聽到的。”
光明教主道:“你一直在門口?”
歐陽雨庭道:“我一直都跟著你,否則我早已被耶律含煙殺死了。”
他說著,人已經朝著光明教主走了過去。
光明教主驚恐地喊道:“你…你要幹什麼?”
歐陽雨庭陰惻惻道:“你的真氣既然不住地往外流,還不如流到我的體內,免得浪費了多年的修行。”
光明教主急道:“住手!住手!”
可是,歐陽雨庭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一隻手已經搭在了光明教主的肩上,隨後又緊緊地捏住了她的琵琶骨。
他只覺得一股強大而熾熱的內力正順著自己的胳膊往自己的體內流。
他的全身變得無比的熱,他的臉也憋得通紅。
光明教主的臉卻是慘白的,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她的嘴唇也已經白得像是一層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