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苗疆有一種風俗，那就是大族之間的聯姻。

    所謂苗疆的大族，指的就是那些部落之間苗王的家屬。

    苗王們透過與別的部落聯姻而達到鞏固自己統治的效果，所以難免就會有很多苗族的少女成為政治的犧牲品。

    紅娘子的確是苗疆的大族，他的父親也是一位苗王，只不過她似乎並不是政治的犧牲品。

    因為依照紅娘子的性格是絕不會隨隨便便嫁給一個自己並不怎麼喜歡的人的。

    紅娘子並未著急回答藍雅秋的問題，而是大致將苗疆的風俗對她講了一遍。

    藍雅秋似懂非懂，道：“紅姐姐的父親也是苗王麼？”

    紅娘子點了點頭，她的父親的確是一位苗王。

    藍雅秋道：“我也去過苗疆，也見過苗王。”

    紅娘子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奇怪，心不在焉地道：“哦？”

    藍雅秋道：“紅姐姐的父親叫什麼名字？我或許見過他嘞。”

    紅娘子沉吟道：“嗯…苗疆的苗王有很多，你見到的一定不是我的父親。”

    紅娘子似乎並不願說出自己父親的姓名，藍雅秋便也不再問。

    她只是嘆息道：“難道紅姐姐也是爲了苗王鞏固統治的利益而結婚的嗎？”

    紅娘子搖搖頭，道：“我並不是。”

    藍雅秋道：“那你的那個丈夫不是苗王的孩子？”

    紅娘子淡淡道：“他也是苗王的孩子。”

    藍雅秋顯然還不是很明白，紅娘子又說道：“我們雖然都是苗王的孩子，可是我們卻是在結婚之前早已經認識的，況且我的父親只有我這一個女兒，她是絕對捨不得將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的。”

    紅娘子似乎回憶起了自己青春年少的時候，她的臉上竟微微洋溢著一種幸福的神情。

    藍雅秋問道：“紅姐姐和你的丈夫是互相喜歡的？”

    紅娘子聽到“丈夫”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幸福的神情頓時蕩然無存，她忽然正色道：“他早已不是我的丈夫，你還是稱他阿珠那好一些。”

    藍雅秋道：“他叫阿珠那？”

    紅娘子道：“嗯。”

    藍雅秋又問了一遍：“你和阿珠那結婚之前是互相喜歡的？”

    紅娘子嘆息道：“是的，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因為我父親和他的父親本身關係也不錯。”

    她接著道：“只是他後來變了而已，他在結婚一年後就愛上了別的女人。”

    藍雅秋道：“他知道你絕不會容忍這種事情所以準備將你殺了？”

    紅娘子皺眉道：“我沒想到他竟然是那麼狠毒的一個人，他竟然要將我燒死。”

    藍雅秋道：“他的確是有些狠毒，原本相愛的兩個人又怎麼能下得去手呢？”

    紅娘子淡淡道：“看來是老天爺不讓我死，他放火燒房子的時候我剛好到山上採藥了。”

    藍雅秋道：“謝天謝地。”

    紅娘子道：“當我提著藥籃子回去的時候，我的屋子的火早已經不可收拾了。”

    說著，她的眼睛竟又紅了，她稍微緩了緩神才接著說道：“我當時是看著他摟著那個女人從我的家門口離開的，我…我只記得我當時渾身都沒有了力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我癱坐在地上怎麼都爬不起來。”

    她的眼淚流出來，那眼淚彷彿是從她靈魂的深處艱難地一絲絲抽出來，織出了一幅暗藍的悲哀。

    她不再用手拭去眼角的淚，她已毫不掩飾。

    人的感情是會傳染的，藍雅秋也不禁流出了眼淚，她的眼淚是純潔的，透明的，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過了好久，紅娘子才接著說道：“我能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第一件事情當然就是去找他。”

    藍雅秋問道：“去找阿珠那麼？”

    紅娘子道：“嗯。”

    藍雅秋道：“找著了麼？”

    紅娘子的目中露出憤怒之色，道：“我找著他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可是他的屋子裏燈還是亮著的。”

    她咬了咬牙接著道：“當時我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和那個女人在屋子裏嬉笑快活的聲音。”

    藍雅秋聽著。

    紅娘子接著道：“這次我的身子再也沒有軟，我的心裏已經只剩下了風怒和仇恨。”

    藍雅秋道：“所以…你也放了一把火？”

    紅娘子恨恨道：“他可以放火我當然也可以，那是我見過最壯麗的火焰，我可以想象到他和那個女人在那狹小的屋子裏那絕望和恐懼的樣子。”

    紅娘子的嘴角竟露出一絲詭秘的笑。

    藍雅秋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她實在不願再聽這麼殘忍的故事了。

    總兵府已經足夠壓抑，聽了這樣的故事更讓人透不過氣來。

    藍雅秋找了個藉口岔開話題道：“我覺得這院子好生悶得慌，我真想到外邊去走一走。”

    紅娘子又變回了她原來的樣子問道：“你想去那裏？”

    藍雅秋道：“我這還是第一次來太原，我並不熟悉，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紅娘子道：“那個周公子真不負責任，他把你帶過來也不管了，不如讓我陪你出去轉轉。”

    藍雅秋嘿嘿笑道：“他也好幾夜沒有好好睡覺了，我倒是不怪他。”

    紅娘子嘆息道：“像你這麼好的女孩子到哪裏去找，真怕你有一天也會吃虧。”

    藍雅秋忙道：“他纔不是那樣的人。”

    紅娘子噗嗤笑道：“我只是說一說，瞧把你急的。”

    藍雅秋真的跟著紅娘子出去了。

    沒有馬車，也沒有馬。

    她們只是一直走，一直聊。

    不知不覺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這個地方看上去很偏僻，走很久才能遇到三兩戶零星的人家。

    儘管紅娘子還是一直稱呼她為妹妹，藍雅秋還是覺得有些害怕。

    她試探的問道：“紅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紅娘子道：“怎麼了？累了麼？”

    藍雅秋道：“不累，只是我覺得咱們是不是走得太遠了？”

    紅娘子卻似乎剛剛發現這個問題，微微笑道：“的確是走了很遠了，不過我們要這麼走回去麼？”

    是啊，這裏沒有車也沒有馬，難道真的要走回去麼？如果要走回去的話沒有三個時辰是到不了的。

    藍雅秋不禁也有些發愁。

    紅娘子安慰道：“我知道前邊不遠處有一個小鎮子，不如我們到那裏買兩匹馬，那樣回去豈不是更快？”

    藍雅秋道：“前邊真的有鎮子？”

    紅娘子道：“當然有，我怎麼會騙你。”

    藍雅秋只得跟著紅娘子繼續走，她只覺得越走越遠遠，天也越來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