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針。

    雖然沒有格根塔娜的出手那麼快，那麼狠，也足夠令人膽寒。

    蕭笑天有把握一擊致勝。

    突然，“砰”的一聲，蕭笑天的釘骨針已被長劍擊落。

    劍，寒氣逼人。

    赤紅的劍柄，寸餘長的紅綾。

    耶律含煙已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裏，那釘骨針就是被他擊落的。

    他似乎隨時注意著這輛馬車，馬車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蕭笑天輕呼道：“你…”

    她終於見到了他，可是她卻說不出話來。

    她本有很多話想說，現在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敢相信竟是耶律含煙擊落了她的釘骨針，而且那一劍是如此無情。

    或許耶律含煙的每一劍都是無情的。

    可是，在蕭笑天的眼裏，這卻是最無情的一劍。

    耶律含煙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甚至沒有看蕭笑天一眼，他只是盯著自己的劍。

    他已不敢再看蕭笑天一眼，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他害怕看到她的眼神，害怕看到她痛苦。

    葉沐雨也已怔在當場。

    她從未想過耶律含煙會爲了她而拔劍，而且是在蕭笑天的面前。

    她也知道，蕭笑天才是他最愛的女人。

    蕭笑天終於擠出一句話，聲音是顫抖的：“你對她動心了是麼？”

    她的神情已變得痛苦，她的視線也已朦朧。

    耶律含煙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正像一尊雕像一般站在原地。

    他之所以將釘骨針擊落，只是因為他不願再看到葉沐雨受到任何傷害。

    可這並不代表他已動心。

    或許只是因為心中的愧疚，他已足夠對不起葉沐雨。

    可是他並未解釋。

    他從不喜歡解釋，他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或許，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與他殺人一樣不需要理由。

    何況，對於感情糾葛，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即便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人會相信。

    女人並不傻，可有時候在感情面前卻是盲目的。

    蕭笑天也已不再說話，她已不必說。

    她瞭解耶律含煙，她知道無論她問什麼，此刻他都不會回答的。

    葉沐雨的劍還在鞘中，她已不必拔劍。

    她知道，只要耶律含煙在這裏，無論誰也已無法出手。

    她的眼睛看著前方，目光空洞，輕聲道：“若是我先出手，你也一定會拔劍的，對嗎？”

    耶律含煙依舊沒有說話。

    葉沐雨接著道：“你的心裏只愛她一個，對嗎？”

    沒有人回答。

    葉沐雨也放棄了，她也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作為一名大俠該做什麼呢？

    江鳳道不知道，恐怕沒有人知道。

    他只是覺得葉沐雨很可憐，可是耶律含煙又錯在哪裏？蕭笑天又怎麼會有錯？

    他看著葉沐雨蒼白的臉。

    蒼白的臉上有兩顆珍珠滾落。

    他突然覺得這張臉很美，悽楚的美。

    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張臉比葉沐雨的臉更能打動他。

    他從未欣賞過女人的臉，可是此刻，他已幾乎迷上了葉沐雨的臉。

    黑色的羅衫襯著蒼白的臉，蒼白的臉襯著兩行晶瑩的淚，使葉沐雨看上去更憔悴，更悽美。

    江鳳道的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他只是想走上前去輕輕地抱一下葉沐雨。

    蕭笑天已上了馬車，她輕聲道：“我們走吧…”

    她的語氣很無奈，很痛苦。

    格根塔娜也跟著上了馬車。

    線條雅緻的馬車倒影掠過長街，遠去。

    耶律含煙竟微微有些顫抖，他的神情也很痛苦。

    只是他從未抬起頭，所以不易被人察覺。

    他也沒有再看葉沐雨一眼。

    葉沐雨卻一直看著他，可是她看到的也只有背影。

    那背影是寂寞的，也很孤獨，已越來越遠。

    終於，葉沐雨也走了。

    她走了一條和蕭笑天完全相反的路。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她也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處，她只是在不停地走，走得很快。

    江鳳道一直跟在她身後，他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葉沐雨，他只是想多看一眼她，哪怕只是她的背影。

    他忽然覺得她的背影很小，很孤單。

    他已不忍心讓她一個人走。

    葉沐雨當然知道她的身後有人跟著，她冷冷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江鳳道似乎沒有聽清楚葉沐雨的問題，道：“在下江鳳道，你不必叫我江大俠。”

    葉沐雨覺得這個人說話語無倫次，莫不是個傻子？她冷笑道：“我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江鳳道絕不是個傻子，所以他也絕不會說他想多看她幾眼。

    他支支吾吾道：“我覺得你需要保護。”

    葉沐雨正要說話，卻被江鳳道打斷：“你不必謝我，這完全是我應該做的事。”

    從江鳳道的臉上無法看到喜或悲，可是他現在的臉卻很嚴肅，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這對於他來說的確已是他應該做的事情，可這次的理由絕不是因為他是“大俠”。

    而是因為他想這樣做，不過他只會對葉沐雨這樣做，而且不求回報。

    葉沐雨淡淡道：“我並沒有要謝你，這也不是你應該做的事。”

    江鳳道的腳步從未放緩，葉沐雨走得快，他也走得快。

    他問道：“我該做什麼事？”

    葉沐雨覺得這個人很好笑，竟然問別人自己該做什麼事，她覺得這個問題很蠢。

    愚蠢的問題她實在不想回答：“你是大俠，我不知道大俠該做什麼事，所以你不必問我。”

    江鳳道並未生氣，他對眼前這個悽美的女子是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的：“我覺得我應該保護你。”

    他接著道：“還有你不必叫我大俠。”

    葉沐雨實在不願再討論這個問題，不耐煩道：“你走開，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江鳳道道：“可是你一個人絕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葉沐雨道：“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她走得越來越快，她想趕快把這個難纏的包袱甩掉。

    江鳳道當然不會走開。

    他緊緊地跟著。

    他已不知何時下了決心。

    葉沐雨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無論天涯還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