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兩又回到了病房,妹妹又開始亂說。沒辦法,我仍然只得緊緊地抱著她,並不斷地哐慰。
電燈突然熄了,病房裏一下變得漆黑。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病房裏本來就有些陰森恐懼,這一停電,卻是更加恐怖!妹妹越發鬧得厲害,一個勁地喊:”你莫過來,莫過來,我怕,我怕呀!“然後一個勁地把我抓得緊緊的,頭埋在我的胸前,身子不停地怯動……
我想,當時正值乾旱期,許多地方就經常停電,可能醫院也不例外。但我從窗子裡看到外面其他地方還亮著燈光,我就抱著妹妹出去看看。結果,我發現就只有我們的病房停電了。我又去找鄧醫生。他說可能是保險絲斷了。
我叫他趕快喊人來修,他說檢修工都下班了,就將就一晚,等明天再說。我說我妹妹本身就嚇得胡言亂語,這一停電,她不要被嚇死呀,您得給想想辦法吧。他環顧了一下週圍很為難地說道:”這個還真沒辦法!“我又提出是不是將我們調到其他有人的病房去!他說這傳染科都很冷清,總共才十多個病人,而且都不是同一病種,有肺結核,麻疹、腦膜炎、肝炎病人,患痢疾的現在就只有她一人,真還沒法調。
萬般無奈,我突然看到值班室有一盞高腳移動燈,我說能不能借用一下,他看了看說道可以,我拿去插到隔壁病房的插座上,但線不夠長,也只能夠放在我們病房門外,從門口射進一束光,照到病房一角,但也將就一下,總比黑咕隆咚的好些。
這樣,妹妹的驚恐並沒停息,反而鬧得更狠。她專門往射不著光的黑暗處看,並一個勁地喊:”鬼,我怕,鬼,我怕……“我又不便再去麻煩鄧醫生。只得將她抱著去坐在照得到光的床上不停地哐慰。這時,鄧醫生不知是聽見了妹妹的胡鬧,或是過來看安放的高腳燈。他聽到我妹妹的異常反應,便說:”看來只得給她打一針鎮靜劑。“我又順便問了一下鄧醫生多少時間了,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說道:”還早,剛園鍾。“
妹妹打了鎮靜劑後,倒是安安靜靜地睡著了,總算是平靜了。
我也有些乏困,但又始終不能入睡,總擔心妹妹會出什麼意外。
外面夜深人靜,只聽見微風吹拂樹葉發出輕微的沙沙音;病房裏更是靜得出奇,似乎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我突然聽到輕微的鼾聲,但辨不清方向,有時像是從隔壁病房傳過來的,有時就像在我的房間,甚至就在床底下。我以為是妹妹在打呼嚕,但仔細一聽,她卻睡得清清靜靜的,而且明顯是男人的鼾聲。整層樓就只有我們兩姊妹和鄧醫生,何況,鄧醫生在值班室,再大的鼾聲也傳不到這邊來。我越想越害怕。
鼾聲還沒止息,我忽然又聽到遠處傳來”嗚嗚嗚嗚“的聲音,我以為是微風吹拂樹葉發出的響聲,但仔細一聽卻是一個女人在哭。我又想到這兒是醫院,可能是旁邊住院部的哪個病人又死了。但那哭聲並不像是親屬對親人死了的那種悲痛嚎哭,而是充滿著悽慘和傷感,夾雜著悲涼和幽怨,似飛鳥悲鳴,如怨女幽魂,而且時近時遠,忽隱忽明,斷斷續續……
緊接著,走廊裏就響起清脆的”嘀咵,嘀咵“的聲音,就像是女人穿著高跟鞋走在樓板上的摩擦聲。這病房是老式建築,木質結構,我們又是住在二樓,而且是木樓板。那聲音由遠而近,非常清脆,一直向我們的病房走過來,我想可能是護士來了吧。我正暗自高興,在這恐懼的時刻,總算來了個人壯膽。
那聲音一直走到我們的病房外面就一下停住了,但並不見她進來,我想她是不是到別的病房去了,我便下床去往門外看,卻什麼也沒看到,就連值班室的門也已經關了,燈也熄了,黑燈瞎火的。估計鄧醫生早就睡著了。我頓時毛根直豎,背溝直髮涼,急忙回到病房,緊挨著妹妹身邊半睡半靠著。
人們都說世上真的有鬼,但我一直就沒見過什麼是鬼,認為那都是大人嚇噓小孩的。而今身臨其境,我不由自主地想,難道今晚真的遇到了鬼?我努力剋制自己的思緒,儘量不再去想今晚發生的事情,並一直給自己壯膽,不要怕,不要怕,天很快就會亮的,堅持一下;我是男人,勇敢一點。
一會兒,我靠在床欄上的後背突然被人使勁地推了一下,我扭過頭去一看,什麼都沒有,但我突然看到早上死去的那個小男孩正伸手去拿放在牀頭櫃上他母親給我妹妹的那套衣服,我一下驚得幾乎叫出聲來,但我怕驚醒了妹妹,便使勁地捂住嘴,緊緊閉上眼睛。然後,又突然又聽到”咚“地一聲響,是什麼東西掉在了樓板上了。我以為是早上死去的那個小男孩的母親給我們的蘋果、梨子掉了。但我睜開眼睛一看,面前突然站著一個穿灰衣服的人,但看不見他的面部表情,我情不自禁地驚叫了一聲,那人卻一下在跑了……
後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