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山臉色難看，看著地上跪著的眾多人。這其中有他的同輩的師兄弟，也有他委以重任的弟子，更多的是尋劍派默默無聞，刻苦習武的普通弟子。

    “奇恥大辱！賊子是欺我尋劍派無人？！欺人太甚！！！”他一腔怒火難以發泄。

    所有弟子的頭壓得更低。此時是深夜，還有兩個時辰黎明才至，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時刻。

    他們最敬重的掌門站在還有火星、濃煙冒出的藏劍閣下，臉色鐵青，大發雷霆。

    黑暗中看不清眾人的表情，弟子們有些慶幸，這樣就沒人能看到自己現在的屈辱憤怒了吧，也沒人看到他們憋屈得淚水打轉。

    “我們尋劍派，一幫武痴！平日裏不愛看書，師祖們留下的藏書皆視為廢紙，如今可好，藏書閣毀了！滿意了嗎？！”

    沒人敢說話，黑暗中隱隱有哭泣之聲傳來。蕭青山像是一頭孤單暴躁的狼，獨自發著怒火，沒人敢理會他。

    猶記當年藏書閣看書閒聊，順著房梁去摘那簷角的小鈴鐺。轉眼鬢角華髮生，藏書閣也毀了一半。

    "師父！青山對不起門派！"蕭青山長嘆一聲，對著藏書閣雙膝一彎，就要下跪。

    這時，一隻手攔住了他。

    蕭如晦伸手攔住他，自己對著藏書閣三叩首，最後一叩首完畢，蕭如晦頭貼著地長久不起，

    “老祖在上，不肖弟子蕭如晦瀆職，疏忽懈怠，以致有賊子闖入，毀了藏書閣。請老祖恕罪。”

    蕭青山怔怔地望著他。

    “不孝子弟林城亦有罪，望老祖恕罪。”蕭如晦一旁的林城也叩首謝罪。

    兩人就像是按開了一個開關，所有的長老都依次向藏書閣叩首謝罪。

    蕭青山無奈，一個個把人拉起來，眾人不願起。蕭青山也乾脆一把跪了下去。

    蕭無風等一干弟子看得震驚不已，他們知曉毀了藏書閣事關重大，除了一堆價值連城的藏書被毀，打了尋劍派的臉之外。他們不知還有何事，可以讓諸位長老連同掌門一齊跪倒在藏書閣門前。

    蕭無風也是不解，平日裏長老雖勸眾人去藏書閣，卻也並未做硬性要求，似是很不重視的樣子。怎麼如今……

    幾日後，蕭無風方纔知曉，藏書閣裡藏的不僅是書，還有諸位師祖師宗的畫像。

    尋劍派一直預設一個規矩，不強迫弟子去藏書閣，怕那不誠之心擾了各位祖宗的清淨。

    此刻的蕭無風並不知曉這段緣由，她藉着些許光亮，看到眼前跪著一圈的長老，他們中不少已過不惑之年，有兩三位早已知天命了，最年輕的蕭如晦也過而立了。他們鬢邊有幾縷白髮，卻一個個脊背挺直。屬於他們的時代將去，而未來一代……

    蕭無風微微側頭，看到方滿池神情嚴肅，下頜緊繃。不遠處救了許久火的趙梓和王天寶，一頭灰燼，臉上沾了黑色的泥汙。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裡面有屈辱憤怒，難過、還有一種變強的決心。

    許多弟子的表情皆是如此，秘境中受到的打擊還未過，現今又再次被當面打了一巴掌。人人心裏都難受得緊。

    “弟子知錯，望師祖恕罪！”蕭無風牙齒一咬，大喊出聲。說好的讓我來保護尋劍派吧！換年輕一代弟子來守護尋劍派吧！

    一聲既出，百聲相隨。

    蕭無風這一句恰是喊到眾弟子心坎裡，他們就像是急著發泄內心的憋屈，一個個喊得聲嘶力竭。

    “弟子知錯！望師祖恕罪！”“弟子知錯！望師祖恕罪！”

    喊聲震天，盤旋在尋劍派上空，雖不知藏書閣裡究竟有哪位師祖，但今日之事，怪就怪在我們頭上吧。

    蕭青山有些驚異的回頭，看到密密麻麻跪了許多弟子，將藏書閣前面的一塊空地都給擠滿了。不知何時，在別處的弟子也聚集了過來，尋劍派的根基都聚在這裏了。

    看著這些弟子，他難得臉色緩了緩。

    夜色將盡，東方傳來了一絲微弱的亮光，這一夜，終於要過去了。

    第二日，經過弟子查點之後，尋劍派昨晚遭遇的損失也出來了：藏書焚燬千餘冊，兩名弟子受傷。

    至於兩名罪魁禍首，一大早，刑堂就派人前去一天涯搜尋。

    至於另一位服毒自盡的……一晚沒閤眼的蕭無風，在回院子的路上，再次看到了洪齊。

    洪齊奔波了一夜，也十分疲憊，眼下青黑。

    蕭無風十分敬重這位穩重能幹的師弟，見到他，主動詢問：“洪師弟，可是有什麼要事？”

    洪齊點點頭，“師姐，吳長老請你去刑堂走一趟。”吳長老名吳中易，專管刑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