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打芭蕉,河畔行莫停(8)豆豆其名
要說起金豆豆這名字還是很有講究的,那兩年媳婦沒有動靜,老大嬸可是拜便了十里八鄉的各路神仙、半仙,還好腦子還算清明,總沒給她媳婦亂吃偏方,也不是那種插手到兒子媳婦房中事的惡婆婆。
就這麼硬生生熬到阿麗好不容易懷上了,這不又緊趕著去十里八鄉各個廟裏頭、大仙家裏頭還願,畢竟拜的時候各個說準,也委實聽了不少真人真事,這成了還真不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顯靈,這才一處不落的去還願。
這懷上了嘛又擔驚受怕不能落地。媳婦這邊說輕了不行,怕年輕一輩不當回事,到時候要是有個意外,呸呸呸;說重了又怕媳婦太往心裏去,到時候萬一不好帶到了肚子裡去。說說懷孕的是阿麗,老大娘委實擔心得自己精瘦精瘦,雖然剋制也沒怎麼咋咋呼呼,平日裏難免還是帶點不安的申請來,也是搞得家裏壓抑了一段時間,愣是到了某天一個行腳和尚過來討點百家米,說了句“阿彌陀佛,施主大善之家,這胎必然順順利利。”那之後老大娘暫且是擱下了,家裏也都鬆了口氣。
日子沒多久,阿麗眼看著要生了,一家人商量著還是去醫院生產,雖說那時候家裏頭接生的也不少,要說黑根跟阿麗也都是上過幾年書的,外面也去看過,要家裏生也還是有點慌。那兩年電視開始普及,老大娘平時跟人閒聊對著醫院倒也是認可,所以一家人也就早早準備到了市裏麵的醫院。索性生產還算順利,母子平安,可把一家喜歡壞了,出生證上一溜的金毛毛,那地方剛出生的孩子沒取名,一律全登記為毛毛加個姓。
孩子剛落地,黑根就電話到村裏二叔家的小賣部報喜過了,也沒忘記給岳母家去個電話,要生那會沒讓岳母他們跟過來操勞,不過阿麗坐月子還是得孃家人過來幫忙照看照看,這邊孃家月子裡來擋兩天是親戚的重視,也好穩穩出嫁女兒的心。
阿麗生完還得在醫院住上三天,他公見過孫子後當天就帶著零零碎碎先家去了,一進村,就收到了各種恭喜,老頭一律收下,樂滋滋家裏東西放下之後又出去串門炫耀去了。一家各種樂不提,不過到那會,豆豆還沒個大名或者小名呢,那幾天成天被“金毛毛”、“乖寶”、“寶寶”、“大孫子”、“寶貝兒子”一溜的稱呼亂叫著。
出院之後第一件大事就是給大孫子起個名,村裏取名很有講究,要找年紀大的取個小名,這樣根穩壓得住,長輩取的小名也是福氣。另外要等小孩子過三歲了才取大名,小三歲易夭折,過了這個坎就真的留住了,取了大名,寫在族譜上就算完成一件大事了,以後就都是有根的人啦。
老大娘拿了孩子生辰八字又帶上籃瓜果餅乾的,出門找黑根他爺爺那一輩的小叔公去看。小叔公今年九十二歲,十里八鄉都算是高壽的了,看著還算硬朗,不過老人家的日子說不準,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年紀上來之後小叔公也就成天呆在屋前屋後跟上門嘮嗑的侃侃,電視裡看看戲文,喝喝茶,訓訓家裏小孩……最遠也就去過下團走走,遠了都不去,怕最後回不來。
小叔公家據說祖上也是出過大官的,後來突然間舉家搬回鄉下就沒再挪窩過了,家裏孩子也都有讀過幾年書,不過連個秀才都沒去考,但是能讀書識字這在鄉下就很了不起了,雖然也有愛說道的背後猜他們可能得罪了什麼人或是做了什麼事纔會縮在這個地兒。慢慢的幾輩下來,除了穿著講究些,認得字多一些,好像也跟村裏人也沒多大差別了。不過村裏人還是習慣凡事有點事情拿不定主意也都愛去他家問問,一開始是湊湊熱鬧,聽聽外邊的見識,後來人家還真幫解決了不少問題,就慢慢變成真的敬重了。
走到村子正中央,一溜三排大房,前些年重新翻修的上下兩層木樓看著就比人家清爽大氣,堂屋裏有些熱鬧,看見老大嬸都打招呼“滿娘,來啦。”老大娘笑笑應了句,走到正中,籃子往桌子上一擱,往小叔公那邊推了一下,先是叫了人,然後開門見山直說了:“阿伯,我來麻煩你啦,我那媳婦幫我家生了個孫子,想來你這邊討個小名。”小叔公慢悠悠的回了句“那感情好嘛,什麼時候得出來帶來我看看,這小名嘛,我想想啊。”說完扶著他的紫砂壺喝了口茶,嘴裏慢慢抿了抿“要講這小伢兒的小名嘛不好取得太好,賤名好養活,你看搞個青草菜名的也是可以的。”老大嬸想想也是這個理,村裏小名都取得賤,看看滿地的大狗啊,二狗啊的,整個菜名估計還沒那麼糙,就笑過謝了,又推讓了一番,讓小叔公家裏媳婦把東西拿出去,自己挎著籃子回去了。
回到家,也差不多要做晚飯了,忙活著一家人上了飯桌後,老大娘提了這個事情,大夥七嘴八舌想了幾個名字,什麼花菜了,大白菜啦,小青菜啊,黃瓜啊……聽聽好像哪個都不太對,那邊黑根他爹撿了碗裡的一顆黃豆,笑哈哈的說“要不叫黃豆得了,好養活,長得好。”老大嬸白了他一眼,不過黑根卻覺得不錯,回頭跟阿麗一商量,改了個字叫豆豆,老大娘一開始還覺得不咋地,叫著叫著也就習慣了,這裏麵黑根爹最喜歡叫,畢竟也是他起的頭嘛。
豆豆小朋友自己是不會覺得小名怎樣的,等到大了點能出門跟小夥伴玩啦,男孩子淘氣笑他名字像妹仔的,小豆豆回頭掉了金豆豆說要改名字,不過遭到家裏的一致反對,首先這名字可不能隨便改啊,管他大名小名,落了地的就是個人啊,其次豆豆爺爺可是都這名字很有感情的呢。豆豆人小不記事,被鎮壓了也就過了,就是每次外頭笑都要回來嘟嘟嘴再提一回改名字。等到三歲不到,他爺爺突然間去了,沒災沒病,八十多歲的人,第二天早上就沒起來直接去了,村裏人說是喜喪,家裏低落一段時間後,因為小孩子天真爛漫,老人確實也走得安詳也就慢慢緩過來了。之後豆豆再提改名字,老大嬸就會慢慢的告訴她“奶的乖豆豆啊,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名字哦,爺爺不在了,你可得記得他啊,不好改哦。”豆豆懵懵懂懂的點了頭,說來也怪,後面再也不提改名字。